呂蒙“白衣渡江”為何不可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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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呂蒙白衣渡江,謀略神乎其神,為何後世無人效仿?

這才是真正的五虎將之武聖篇(9)

主筆:閑樂生

其實,關羽在襄樊前線得知呂蒙要偷襲江陵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擔心,因為他心裡很清楚,管你呂蒙白衣渡江還是黑衣渡江,江陵與警察城防堅固,給養充足,撐他幾個月完全不成問題,到時等我拿下襄樊再以水軍順江而下,內外夾擊,收拾你孫權呂蒙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關羽為什麼對江陵與警察這麼有信心呢?那就要從歷史文獻與現代考古中去尋求答案了。據《元和郡縣志》記載:“州城本有中隔,以北舊城也;以南,關羽所築。羽北圍曹仁於樊,留糜芳守城。及呂蒙襲破芳,羽還舊城,糜芳已降,退住九裏。曰,此城吾所築,不可攻也。乃退保麥城。”也就是說,關羽在江陵舊城的基礎上,增修了南面新城,互為犄角,易守難攻。以至於關羽後來發出“此城吾所築,不可攻也”的慨歎,實在令人扼腕。

另據孔自來《江陵志餘》記載(注1),在江陵城外,還有相當多的衛星小城。這些星羅棋佈、大大小小的古城堡橫亙延伸,宛若群星拱衛北斗,環伺在古江陵城的周圍,這都是關二爺十餘年來辛苦經營的城防體系,真可謂固若金湯!就憑“孫十萬”那可笑的合肥戰績,還想來我大江陵攻堅,太可笑了!

注1:如江陵城南之蚌城,相傳歲饑人民結侶取蚌,止憩於此城;亦關壯繆所築,以防吳、魏。或雲,城隨洲勢,其形似蚌,故名之。如鄖城,在城南,楚昭王時鄖公鬥辛所築。如偃月城,在東北七十裏,亦關壯繆屯戍之所。翼城左右,大塚對峙,以意度之,皆為壁壘。城狀如偃月。

另據《荊州日報》報導,在1997年9月至1998年3月,段發生坍塌,考古人員配合維修工程,對荊州古城牆進行了一次考古發掘。在橫向開挖的一條長19.2米、寬5米、深9.5米探溝中,考古人員發現了荊州各個時代的城垣,包括最下層的三國時期遺存下來的土城垣。其建築用土為灰黑色粘土與黃褐色沙土,其建築方法具有三國時期特徵,即逐層夯築。與之同期出土的還有青瓷碗、青瓷缽等三國時期的典型器物。此外,還出土有青瓷盤、陶雙唇罐等器皿。最重要的是,該考古報告稱:“此次發掘出土的三國土城,已埋入地下三米多深,雖暫露頭角,但頂部寬度仍達十餘米(跑馬不成問題),可見三國城牆之高大。”

而警察城雖不如江陵城守固,但這裡是當年劉備任荊州牧時的治所(注2),不僅憑臨長江天塹之險,且是荊州南四郡的賦稅轉運中心,糧草充足,守多久都不成問題。另外武陵郡與零陵郡的援兵可以從湘水來援,宜都郡的援兵也可以沿江而下來援。武陵從事樊伷與零陵北部都尉習珍都是忠烈之士,武陵蠻沙摩柯也是親蜀漢的(注3),總之,警察守將士仁可以有很多牌打。

注2:此處原稱油江口,也就是油水入長江之口,赤壁之戰後,劉備從周瑜手中借來此地,在此屯兵建城,周邊郡縣官員給劉備寫信,最後都要帶上一句“主公安否?”劉備於是每次回信也都要帶上“警察”兩字,日子一長,這兩個字便成了口頭禪,大家乾脆就將這座新城命名為“警察”。

注3:習珍事見《襄陽耆舊記》,樊伷事見《江錶傳》:“武陵部從事樊伷誘導諸夷,圖以武陵屬劉備。”事實上,從《三國志》及各縣方志的記載來看,在關羽鎮守荊州期間,荊州蠻族從未鬧事(這與蜀漢的民族安撫政策有關),而自關羽去世東吳接管荊州後,荊州蠻族發動的大大小小的暴動共四十餘起,平均每年一次,可以說,他們對孫吳的民族高壓政策是堅決抵抗的,而且從來沒有停止過。

然而,關鍵時刻,士仁被東吳說客虞翻一通遊說後,竟然不戰而降了。這也太奇怪了,士仁此人雖履歷不詳,但看他是涿郡廣陽人,與劉備老家涿縣毗鄰,可見此人應是劉歇業的老兄弟,跟著劉備顛沛流離二十年都沒動搖,怎麼這時候突然叛變了呢?

更離譜的是,士仁投降後,被呂蒙帶到江陵,南郡太守糜芳一看,哎呀你降了,那我也降吧,竟然也莫名其妙開城投降了。等於呂蒙此戰,不費吹灰之力,沒有碰到任何抵抗。

這就更奇怪了,麋芳與其兄糜竺原本是徐州土豪,家中世代經商,僕役上萬,財產上億,可以說是徐州的土皇帝。劉備來到徐州後,麋家兩兄弟對其鼎力支持,不僅將妹妹嫁給劉備為妻,還贈送兩千名家丁及無數金銀貨帛資助其軍隊,使當時面對呂布、袁術混合雙打的劉備得以艱難翻身、重新振作。建安元年,曹操上錶薦麋芳為彭城相,但麋芳最終沒有接受曹操的拉攏,而是繼續追隨劉備奔波,哪怕劉備淪為一個小小縣令(新野牧),麋氏兄弟仍對其不離不棄。所以說,麋家乃是蜀漢政權的重要股東與創始人,麋竺在成都擔任安漢將軍,地位還在軍師將軍諸葛亮之上;麋芳則擔任南郡太守,負責著整個荊州後方的軍政大權與防守重任。這樣的重要人物怎麼會不經抵抗就降吳呢?

按照《三國志關羽傳》的記載,其原因是麋芳與士仁“素皆嫌(關)羽輕己。自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救。羽言‘還當治之’,芳、仁鹹懷懼不安。”

大概荊州位於大陸中央,地勢較低,冬季有寒潮侵襲,夏季有40度左右高溫,這冷凍酷暑養成了荊州人大起大落,易怒易喜的性格,而關羽長期駐守這裡,性格也囙此有些變了,變得急躁而驕傲,况且他出身貧寒,向來“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特別對麋芳、士仁這樣的公子哥兒素來輕視,所以在關羽攻打樊城的時候,麋芳與士仁並沒有盡力供應軍資。關羽氣壞了,於是聲稱要回來治他們的罪。然後史書上說就是因為這個,二人心中恐懼,所以才被迫降吳。

但這個理由並不充分,此事怎麼看也是普通的職場衝突。關羽雖然假節鉞,但要治麋芳與士仁這麼高級別官員的罪,恐怕也得上報劉備才行。沒有盡力供應軍資並非什麼大罪,劉備對老兄弟們一向寬仁,麋、士二人沒啥好擔心的。

何况,要說衝突,荊州治中潘浚與關羽亦“不睦”;且身為荊州治中從事,潘浚也要負責供應軍資;他卻沒有背叛蜀漢,而且在“(荊州)將吏悉皆歸附”的情况下,仍“獨稱疾不見(孫權)”。

可見,麋、士二人的降吳另有原因。蜀漢的資料是發現不了啥了,但《吳書》之中,卻隱藏了這其中的驚天秘密。原來,真正的叛徒,只有麋芳一人,而且麋芳很早就有了降吳之心,士仁只不過是個倒楣鬼罷了。

據《吳書》記載,呂蒙大軍開到警察城下後,派了騎都尉虞翻前去勸降士仁,士仁不肯相見,虞翻就寫了封信給他,看到其中一句話,士仁頓時崩潰了。這句話就是:

大軍之行,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舉,此非天命,必有內應。

虞翻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呂蒙白衣渡江,謀略神乎其神,為何後世無人效仿?因為這根本就是無法複製的!呂蒙大軍,怎麼也有上萬人,就算全藏在商船裏,那商船規模也相當恐怖,怎麼看也很有嫌疑,而長江邊關羽設了那麼多屯候,怎麼就能毫無懷疑,連烽火臺都來不及舉,就被“盡收縛之”?

顯然,呂蒙在蜀漢這邊有內應,而且這支第五縱隊規模不小,而且級別很高。士仁隨便一想就知道了,這內應能辦成這麼大的事兒,除了麋芳還能是誰?

另據《吳錄》記載:“初,南郡城中失火,頗焚燒軍器。羽以責芳,芳內畏懼,權聞而誘之,芳潜相和。及蒙攻之,乃以牛酒出降。”看來,麋芳很早就走上了叛變的不歸路,南郡城中這把神奇的火,說不定就是孫權派去的間諜給放的,然後麋芳莫名其妙背了鍋,與關羽更加交惡。所以孫權才能這麼巧的“聞而誘之”,終於將麋芳策反;否則若蜀漢鐵板一塊,以孫權呂蒙的個性,他們絕不會做出“白衣渡江”這種風險極高的事情來。

那麼麋芳具體是怎麼操作的呢?其實也很簡單,以他的身份地位,預先安插一些東吳間諜到江邊屯候之中任職並不困難,關羽、士仁等荊州諸將也不會去在意這種小事兒。况且,東吳與蜀漢多年來僅以湘水為界,地盤歸屬變動頻繁,常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滲透不要太容易哦!

所以,虞翻接下來一句話才能正中士仁死穴:“呂虎威欲徑到南郡,斷絕陸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將軍為在箕舌上耳。”既然麋芳是內應,那麼呂蒙拿下南郡、宜都自然是探囊取物,如此通往蜀地的陸道斷絕,士仁你哪裡還有生路呢?

事已至此,士仁絕望了,沒辦法,胳膊拗不過大腿啊,於是“流涕而降”。

然後,《吳書》便記載,呂蒙就帶了士仁來到江陵城下,給麋芳看,麋芳一看士仁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於是欣然開城,以牛酒出降。

另外,在《三國志虞翻傳》中,也側面顯示了麋芳的長期東吳間諜身份。原來,麋芳投降後,呂蒙得意忘形,竟然在城外的沙灘上開起了慶功party,還是虞翻謹慎,提醒呂蒙說:“今區區一心者麋將軍也,城中之人豈可盡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龠乎?”呂蒙豁然醒悟,這麋芳自然可以信任,但城中其他荊州官員呢?於是趕緊入城,發現城中守軍果然在謀劃伏擊呂蒙,幸好虞翻謹慎,否則呂蒙就要浪過頭翻船了。

另外,虞翻後來的表現,也顯示了麋芳的叛徒身份,是長期的,公認的,被人看不起。

(虞)翻嘗乘船行,與麋芳相逢,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驅曰:“避將軍船!”翻厲聲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而稱將軍,可乎?”芳闔戶不應而遽避之。後翻乘車行,又經芳營門,吏閉門,車不得過。翻覆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豈得事宜邪?“芳聞之,有慚色。

“傾人二城”,說明警察城的不戰而降,也得算在麋芳頭上。虞翻雖然是說降警察城的說客,但仍對士仁抱有同情,只是看不起麋芳而已。而“當閉反開”,更說明江陵城不是不能堅守,只是麋芳賣國求榮而已。所以麋芳聽了這話,也不敢辯駁,只是面有慚色,說明是真理虧。

那麼,麋芳為何要背叛劉備關羽呢?

表面上看,是他與關羽有衝突。但更深層的原因是,麋芳這國舅身份,早就不值錢了。

據《三國志甘皇後傳》記載,這後主劉禪的母親甘夫人本是劉備在小沛納的小妾,為什麼只是妾呢?說明劉備當時是有嫡妻的。而這位嫡妻只能是徐州別駕糜竺用來入股劉備集團的糜夫人。但是很可惜,史書接下來就說:“先主數喪嫡室,(甘夫人)常攝內事。隨先主於荊州,產後主。”可見在劉備入荊州之前,他已經死了好幾個嫡妻了,而這位糜夫人應該就是其中一位。畢竟,劉備在徐州與呂布、曹操對戰期間,有幾次真的太慘了,糜夫人只要一次沒撐住,就很容易香消玉殞。

所以,後來孫劉聯盟,劉備娶了孫夫人為嫡妻;孫夫人返吳後,劉備入主益州,又娶了當地大族吳懿的妹妹為妻,並封其為漢中王夫人。總之,如今吳氏家族才是正牌的國舅,而糜夫人死得又早,也沒給劉備留下兒子,麋氏這外戚身份,早就過氣了,他們當初的入股投資,也基本算是虧了。當然,糜竺老了,倒也不願折騰,但正當壯年的麋芳豈能甘心?出賣南郡,就是他的另外一次豪賭,這就是商人本性。其實,大家也不用把當初麋氏兄弟散盡家財追隨劉備看得多偉大,這不過就是地方土豪的一次政治投資而已。中國向來有商人投資政治的傳統,比麋氏早的有投資秦莊襄王的呂不韋,比麋氏晚的則有投資李淵父子的武士彠(武則天之父)。三國與南朝,更是商人投資軍閥、門閥的紅海期,麋氏兄弟當初“大義凜然”拒絕曹操,也只不過因為曹操那裡肯給的股份太少罷了。

總之,商人,這才是麋芳的真實底色。這個商人擁有商人的一切劣根性,卻沒有保住商人應有的前瞻性,他精明,算計,永遠都想著利益,鼠目寸光,毫無遠見,可他也不想想,在東漢末年那樣的道德社會,他把自己的名聲都敗光了,哪裡還有政治資本?當初孫權承諾給他的東西,完全可以賴帳,畢竟都是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交易,你捅出來,只是讓你丟人,你哥日子更難過罷了!

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羽因覆敗。竺面縛請罪,先主慰諭,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慚恚發病,歲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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