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後與警察擦肩而過,他冒用智障親人身份潜逃30年結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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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過去的30年裏,看似過著與常人無異的生活,但許志始終擺脫不掉糾纏內心的不安和恐懼。1991年7月31日,上海老城厢一間隱蔽的後厢房裏,剛滿20歲的許志用菜刀砍死了67歲的老陳。就在警方基本鎖定嫌疑人時,許志“消失”了。一代代刑警接力追尋,有些人直到退休都未看到結果,這起兇殺案成了很多刑警職業生涯“未還的債”。今年5月12日,期待已久的消息傳來:嫌疑人許志抓到了。

過去的30年裏,看似過著與常人無異的生活,但許志始終擺脫不掉糾纏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這個鄉鄰眼中的“老實人”,藏著一個不敢與外人道的秘密。1991年7月31日,上海老城厢一間隱蔽的後厢房裏,剛滿20歲的許志用菜刀砍死了67歲的老陳。

就在警方基本鎖定嫌疑人時,許志“消失”了。一代代刑警接力追尋,有些人直到退休都未看到結果,這起兇殺案成了很多刑警職業生涯“未還的債”。

今年5月12日,期待已久的消息傳來:嫌疑人許志抓到了。

“一時衝動。”在看守所裏,神情黯然的許志這樣歸因。這虛妄又具體的衝動,究竟源自哪裡?

“擦肩而過”的殺人嫌犯

那是1991年8月1日,一年裏最炎熱的時候。

傍晚,夕陽西沉,上海黃浦九江路的石庫門里弄,三五街坊吃過晚飯,搬出凳子,搖著扇子,在弄堂裏“嘎訕胡”,一切如常。

不知誰嘀咕了一句“老陳呢”,人們這才發現,一整天沒見到那個愛湊熱鬧的老頭了。

當年67歲的老陳,跟妻子離婚後,獨自住在二樓後厢房裏,平時靠在弄堂口擺攤賣“外烟(走私的外國產烟草)”維生。為了規避查處,他每天只在晚上在弄堂口擺兩小時攤。大多數時間,後厢房就成了老陳隱蔽的烟店。

熱心的鄰居前去後厢房敲門,屋內沒有聲響,房門虛掩著。不費力地一推,眼前驚現一片血泊,老陳倒在其中。

一陣淒厲的警笛聲,打破了老城厢的平靜。刑警張彪到達現場時,弄堂裏擠滿了圍觀的人。老房子的一樓,一名老者仰面倒在床邊地板上,周圍鋪著一大攤血,頭部和頸部遍佈多處傷口。再走近些,牆面低矮處的噴射狀血迹清晰可見。

根據當年的法醫鑒定報告,老陳的死亡時間應是7月31日下午。

更多的現場痕迹和證據,經過法醫勘查和鑒定,逐漸浮出水面。房內,半開的五斗櫃抽屜引起了法醫注意。在抽屜把手上,法醫採集了一枚不屬於死者的指紋,“懷疑是兇手留下的”。

除去指紋外,廚房的水池裏,扔著一把帶血的菜刀。根據痕迹判斷,這就是兇手的作案工具。

當年案發現場的勘查照片

一時間,整片老城厢都被這起兇殘的殺人案攪動著。為財謀命、復仇殺人,人們在猜測兇手的動機,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被害人。

緊張的氣氛也在警察內部蔓延。張彪還記得,那幾天刑隊辦公室裏徹夜亮著燈,張彪和專案組同事們撐著眼皮研究線索、推演案情。

據鄰居和家屬反映,老陳珍藏的一枚黃金戒指不見了,偵查員也發現他的櫥櫃有被人翻動的痕迹。但是門窗完好,案發前後鄰居也沒有聽到特別大的動靜,結合種種情况,專案組判斷這起案件很可能是老陳的熟人為侵財臨時起意殺的人。

老陳的社會關係較為複雜,光顧過他生意的人,都成了“朋友”,其中不少是社區附近一條美食街的員工。

“我們當年共60多名刑警和100多名派出所民警參與排查,給350多名排查對象做了詳細筆錄。”張彪回憶,最熱的時候,大家也整天在外奔波,為了儘快抓到兇手。

排查工作進行到兩個多月,警方獲取一條重要線索,讓苦悶的偵查員們看到案件偵破的曙光。美食街的一家飯店老闆反映,他的幫工、外號“小四子”的許志,前兩天遠遠看到警詧時,神情緊張,當天突然提出要辭工,非常可疑。

然而,警方得到這條線索後,“小四子”就消失了。“根據老闆的描述,‘小四子’這個人我同事有點印象的,可惜就跟他擦肩而過了,就差那麼一點。”如今說起,張彪還是感到遺憾。

衝動致禍

案發後的三十年間,發生了很多變化。

當年的美食街已經變成了白領聚集的商業樓宇。張彪也從初出茅廬的小年輕,長出了白頭發。小到盜竊自行車,大到搶劫殺人,他破了幾百個案子。

嫌疑人許志,看似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組建了家庭,生了一對兒女。他再也不敢跟別人發生衝突,平時話很少,甚至有些“窩囊”。

曾經的“小四子”不是這樣的。他個子不高,打小就瘦,但個性强硬,從不怵跟人動手。“以前在家裡,大哥欺負二哥,我就看不下去,直接跟大哥動手了。”儘管是家中最小的兒子,許志經常扮演家庭秩序維護者的角色。

之後,許志來到上海打工,也愛替朋友出頭,自己更“不能被欺負”。在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和浸潤的成長環境共同促生的觀念裏,“以牙還牙,以暴制暴”或是最基本也是有效的生存法則。

而這卻釀成了一場不可挽回的悲劇。1991年7月31日,過了中飯時間,店裡其他人都在休息。“小四子”想買包烟,就走到隔一條街的社區,熟門熟路地進了老陳家。

閒聊中,他脫口而出了一個在心裡醞釀過幾次的想法:“我也想賣外烟,多賺點錢。”接著,他就跟老陳打聽進貨的路子。

不料,老陳對此強烈不滿,對“小四子”一頓謾駡,兩人爆發口角,繼而陞級成肢體衝突。

“他好像怕我搶生意,就罵我,很難聽。我氣不過,就甩了他一耳光。然後他拿凳子砸我,我們扭打在一起。廚房水槽裏放著把菜刀,我一衝動,拿刀砍了他……”

老陳倒在了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一動不動。“小四子”怔住了,他意識到“出事了”。

多年後,許志對從老陳家離開後發生的事“沒有記憶了”,“肯定是害怕的,也不敢跟別人說。”

逃,不是他第一時間作出的選擇。他把從老陳家偷的那枚金戒指,交給了一同做工的妹妹保管,沒有交代戒指的來源。他當時就想過會被警詧抓到,“是我應得的。”

分針與時針“滴答”交錯,黑夜與白天沉默交替。日子過得煎熬,但又似乎風平浪靜。

風再起時,已是兩個月後了。美食街重新開業,警方再次展開走訪排摸。看到穿制服的警詧挨店走訪調查,許志“不得不逃了”。

1991年10月的一天,他從妹妹那裡拿回戒指就上路了,“不知道具體去哪裡,只想著要往南方逃”。

換乘了幾趟火車,許志把終點選在了深圳——距離上海1400多公里,彼時已是改革開放的熱土,接納著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既能藏身也好謀生。

畢竟背負著一樁人命官司,許志格外小心,儘量找不需要出示身份證明的工作。好容易才進了裁縫店當學徒,為了換取生活費,許志把那枚戒指抵押給了老闆。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回歸老本行,進到一家工廠的食堂做幫工。日子過得越來越平靜。

說不清是執念還是際遇,許志攢了些錢,還是踐行了多年前的想法——在廠區外開了一家雜貨店,也賣烟草。

“這家店會不會讓你想到老陳?”

“有時會。”

“是愧疚,還是害怕?”

“都有。”

“塑造”生活

隨著時間推移,强烈的不安和恐懼漸漸隱進許志的意識深處。僥倖萌生:既然沒人找來,就抓住機會苟且偷生。

關於這樁久久未破的兇殺案,警方窮盡了當時所有的偵查手段,找到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小四子”作案的嫌疑最大。

但是,“小四子”失踪了。這起案件成了張彪和參與偵查的刑警們“心裡的一個結”。“當時我們該做的都做了,這些年也始終沒有放棄追查,但兇手為何像人間蒸發一樣,銷聲匿跡了幾十年?”

案發的上世紀90年代,刑偵手段很有限,現場選取的DNA資訊還派不上用場,最有用的是從“小四子”許志老家派出所調取的證件照片。憑著這張照片,警方發佈了海量協查通報,依然沒有突破。

反而許志的生活卻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就在那間時而勾起往事的雜貨店,他遇到後來的妻子,開始了“像普通人一樣的戀愛”。僥倖進一步滋長:“我要努力開始新生活。”

“新生活”是用謊言和偽裝“塑造”的。據許志自述,到深圳後不久,他在路上撿到一張身份證,“那人跟我年齡相仿、長得也蠻像。”於是他就冒用了那人的名字和證件,編造了一個或許是描摹某部影視劇主人公經歷的人生故事。

一個新的家庭即將建立,而許志自小生活的家卻變得隱秘。他是以上門女婿的身份跟妻子回到江西鄱陽。“我說自己家裡不同意我當上門女婿,就跟家裡斷絕了關係。我老婆那邊就沒追究我家裡的情况了。”

帶著對安定生活的强烈渴望,婚後的許志進入當地一家水泥廠工作,他從不喝酒,生活和工作中遭受委屈也不再與人爭執,隱忍且低調地過日子。

跨過千禧年,相繼迎來自己的兒女,他塑造的生活更加真實和圓滿。奇怪的是,他心裡“不踏實的感覺”反而新增了——偶爾午夜夢回,許志又置身那間被時間凍結的後厢房,脚踩在地上流動著的暗色的液體裏,有一種“站不穩的感覺”……

許志有深切感受:被塑造出來的生活看似平靜,實則千瘡百孔,不堪一擊。2003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法》實施,一代身份證要換成二代證,許志的假身份隨時可能曝光。他不知如何說服了岳父,冒用智障妻兄陳兵軍(化名)的身份,獲取了二代身份證。那之後,許志就成了陳兵軍,還領著陳的生活補助。

但就算有了“合法身份”,許志也不敢出遠門,生怕留下暴露自己的痕迹。唯一一次遠行發生在2010年,許志跟同事到杭州蕭山的水泥廠參觀學習,順道帶著兒子回了趟上海看世博會。“我在旅舘裏不敢出門,讓兒子自己去看了世博會。只待了一晚上,就回江西了。”

30年間,老家江蘇,父母和兄妹對許志的不辭而別,隱約察覺到不尋常。許志說,這些年他跟家人有過聯系,“他們也許知道我惹事了,反正這塊(具體是什麼事)沒談過。”

預感成真

30年過去,關於“後厢房殺人案”的案卷雖已蒙塵,尋找兇手的脚步並沒有停下。

這兩年,許志也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警詧快要找到我了。”

他經常關注法治新聞,近幾年越來越多的陳年積案水落石出,潜逃多年的殺人凶嫌相繼落網,也讓他焦慮自己的命運:“總有一天會輪到我的。”

這期間,許志“有過自首的念頭”。人性使然,他沉溺在僥倖中,“沒有勇氣真正走出這一步”。

“只要人還活著,一定會露出馬腳。”對於刑警來說,每一起還沒偵破的命案積案,都是懸在他們心頭的一塊石頭。“後厢房殺人案”的案卷在一代代刑警手中接力傳承,即使陳舊泛黃,他們也誓要找到真相。

“很多陳年積案,受限於當時的科技手段,無法第一時間偵破。”黃浦分局刑偵支隊的偵查員們堅信,在現代刑偵科技的助力下,找到許志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的信心來自於,當年涉及該案的所有生物檢材和證據資料,和其他積案的證據一樣,全部被科學歸檔、悉心保存。在這樣嚴格規範的操作下,這些積案的線索即使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後,仍具備良好的檢測和比對條件,為案件偵破提供有利條件。

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將當年選取到的嫌疑人資訊進行比對,尋找線索。

今年5月的一天,黃浦公安分局刑偵支隊的一份比對結果出來了,相關資訊跟當年後厢房殺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是一致的。

這意味著沉積了30年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當時我頭一個反應就是,不會吧?前段我們還聊到這個案子,當時我們還說,總有一天得找到他,沒想到這就找到了。”張彪說,但人沒抓到,大家的心還是吊著。

獲取線索後,黃浦警察多位刑警迅速組隊,奔赴江西一個農村。為確保萬一,警詧先在當地秘密走訪,掌握許志的生活規律。5月12日晚上8點,眾人包圍了一家棋牌室,許志被當場抓獲,沒作任何反抗。

潜逃30年的殺人嫌犯在棋牌室落網

當幾名陌生人迎上來時,命定的審判終於臨近。某種程度上,許志的沉重生活也找到了出口。

“在上海殺人了”“一個老人家”“一個人做的”——警察現場問詢情况時,許志誠然吐露埋了30年的秘密。

許志說,被警詧抓住的那刻,他“有一種輕鬆的感覺”,“不管法院怎麼定罪,我都接受,是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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