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富們的淘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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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歷史先選擇了一部分人。19歲的章華妹出攤,主要賣紐扣、手錶、錶帶。後來政策有所鬆動,地方政府見勢决定頒發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這在國內還沒有先例。章華妹拿到了編號10101的執照本,成為改革開放後的首個“個體戶”。溫州人率先撥開了迷霧。個別人來深圳的目的,是為了在別人創造的財富中撈一把,特區不歡迎這樣的淘金者。先富起來的溫州人,不斷尋找能安放金子的倉庫。

文:內幕君

歷史先選擇了一部分人。

01

1978年的溫州解放北路,就像藩籬外的小世界。

不少人在家門口偷偷擺地攤,“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的人隨時會來沒收東西。

姓“資”還是姓“社”?大地被濃霧籠罩著。

19歲的章華妹出攤,主要賣紐扣、手錶、錶帶。小生意還不錯,每天都能賬好幾塊錢。

後來政策有所鬆動,地方政府見勢决定頒發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這在國內還沒有先例。

溫州市工商局個體經濟管理科的人,只好自己設計樣本,然後印發。章華妹拿到了編號10101的執照本,成為改革開放後的首個“個體戶”。

溫州人率先撥開了迷霧。

儘管後來出現“八大王事件”,也沒有阻擋私營經濟在溫州星火燎原,按不住一座城市萬眾創業的野望。

永嘉一對彈棉花的兄弟從外地撿回不少次品紐扣,拿到鎮上賣,沒想到暫態兜售一空,兩人順勢做起紐扣買賣。

別人見了也跟著搞,永嘉橋頭的攤子越擺越長。

直到1983年,形成了全國最早的農村專業市場——橋頭紐扣專業市場,聚起近300個攤位。每天都有紐扣從外面運往橋頭,再從橋頭運往全國,供銷大軍穿梭如織。

短時間內,像橋頭這樣的專業市場在溫州崛起10個,有的專營五金電器,有的賣紡織品、編織袋。

專業市場將銷路打開後,一些頭腦靈光的溫州人開始自產,家庭小作坊風起雲湧。

1985年5月12日,《解放日報》在頭版發的一則長篇報導寫到:

溫州三十三萬人從事家庭工業

這種形式讓經濟界大為震撼,費孝通稱它為“溫州模式”。

活躍的私營經濟,讓一批溫州人先富起來。首個合法個體戶章華妹,在1986年成了眾多“萬元戶”裏的一個。

大家騎著“二八大杠”,溫州的菲亞特計程車已經滿地跑。

02

1988年1月13日晚上,蛇口招商局塔樓九樓一間會議室裏,來了當代中國四大演講家裡的三個:曲嘯、李燕傑、彭清一。

這次,他們以中國青年教育專家的身份,到深圳和蛇口年輕人談價值觀。

改革開放前沿的深圳,來淘金的人絡繹不絕,他們跟時間與效率賽跑:到了蛇口的年輕人,上班賺錢;到羅湖和鹽田的一些年輕人,當“倒爺”賺錢。

1983年初到深圳的王石,就有過一段倒賣玉米賺了300萬的歲月。

交談會上曲嘯嚴肅地表示:

個別人來深圳的目的,是為了在別人創造的財富中撈一把,特區不歡迎這樣的淘金者。

專家們認為,許多個體戶把收入大部分獻給國家,做公益,精神與做法都值得提倡。

觀點遭到在場年輕人反對,一比特青年代表說得很直接:

3比特老師的思想在蛇口沒有市場。

年輕人認為,“淘金者”來蛇口為賺錢,客觀上也為蛇口建設出力了,沒有觸犯法律,無所謂過錯,也沒什麼不好。

激辯過後,李燕傑任所長的北京師範學院青年教育研究所,向上提交一份資料,直指蛇口一些青年存在錯誤言論。

蟄伏了19天,蛇口方面才隔空回應,在報紙上刊發這樣一篇文章:

《蛇口:陳腐說教與現代意識的一次激烈交鋒》

一場小範圍會議,最終掀起全國對新時期青年思想工作的大討論。

這篇文章撰寫之前,袁庚秘書給報社編輯部去電,傳達了袁老的意思:

我站在年輕人那一邊。

03

兩個率先衝破藩籬的地方,後來開闢了不同的發展道路:

一個擠出去,一個吸進來。

老北京人都知道,30年前豐台南苑鄉有個“浙江村”,更準確地說,應該叫“溫州村”。

當時本地農民只有1.4萬人,外來人員有11萬,其中95%是溫州來的。

街巷裏,服裝、五金電器、小商品、髮廊等攤位和店鋪盤根交錯。想買皮夾克了,就到“浙江村”的街頭走一走。

不是在家開工廠,就是在外做老闆,哪裡有賺錢的機會,溫州人就走到哪裡。“浙江村”只是一個縮影。

而深圳是一個巨大的磁場,吸附各個階層的掘金夢。

1990年,深圳股市突然燥熱起來,聞風而來的全國“股民”,在證券公司門口擠成沙丁魚。

那是一場買到就是賺到的財富盛宴。

當時深圳還只有包括深發展、萬科在內的5只股票在售。年初到10月,深發展股價漲近30倍。

有人在碼頭的黑市股票攤買入,在車站賣出,一個來回就賺到了巨額差價。

火熱到短短一個月內,有關部門修改了3回漲停板制度,想要抑制人心和金錢的躁動:

先是每天限制漲停10%,後來改成5%,最後乾脆殺到1%。

就是這樣,依然天天封停。

沒辦法了,乾脆開徵印花稅、入息稅,嚴禁一些幹部參與買賣股票。

然而,在唾手可得的財富面前,沒人會輕易收手。

1992年8月9日,深圳發售500萬張“新股認購錶”,每人憑身份證可以購錶一張。

300個發售點被120萬股民擠爆。炎熱的夏天,人貼著人、肉擠著肉,後面的用緊緊抱住前面的,不給別人留一絲加塞的縫隙。

絕大多數人提前三天來排隊。

有個廣州股民帶著100張身份證提前一天趕到,轉遍了所有發售點,根本擠不進隊伍,最後坐在其中一個發售點對面的醫院臺階上,看著人群發呆。

《蛇口消息報》刊登過一組搶購照片:一個被“清理”出隊的股民抓著汗水浸透的錢和身份證,絕望地看向鏡頭。

報導說,這位江西來的股民喊了一句:

我排了兩天兩夜的隊啊!

多年以後,這兩個敢為人先的都市,在樓市裏交匯了。

04

2001年8月18日,《溫州晚報》組織157個溫州人到上海看房,成交5000萬。那一天開始,“溫州炒房團”五個字,成了白鹿銜花之城抹不去的標籤。

先富起來的溫州人,不斷尋找能安放金子的倉庫。

把自個都市的房價拱上“全國第一”後,他們北到哈爾濱,南下三亞,西至伊犁,東涉深厦滬杭……

扛著蛇皮袋裝的錢,溫州富人夢回80年代,像當年的供銷大軍走遍千山萬水。

2005年,時任住宅與房地產業司司長的謝家瑾對媒體說,一季度上海成交單價超1萬元的新房,外省居民購買占43%,其中溫州人買走7成。

說起北京樓市,她直言:

大家都知道溫州炒房團,山西炒房團在北京能量也比較大。

當年長安街東側的賽特購物中心,經常有溫州家後團和山西煤老闆買白菜一樣買奢侈品的身影。

2008年樓市遇冷,炒房客清倉甩貨,接了不少“單子”的七彩尾房量販店透露,委託他們賣房的,主力是溫州人和山西人。

“少的七八套,多的幾十套。”

最多的一比特,囤了400多套房子,專門成立公司,雇人打理房產。

謝家瑾指出,一些煤老闆在北京投資炒房,既有投資,又有投機。有媒體直接以《京城有“山西炒房團”》為題報導。

山西省政協副主席邊鳴濤後來在公開場合表態:北京不存在山西炒房團。

有還是沒有?潘石屹是知道答案的。

他曾經穩穩地拿捏住了山西煤老闆的投資命脈。

每次有貨要出,潘石屹就會帶上銷售團隊去山西,有時候乾脆在太原搞售樓處。他們和煤老闆們吃飯嘮嗑,送上SOHO項目樓書,捎帶著老潘出過的書和電影。

大家聊的最多的,是老潘的創業經驗。

一來二去,潘石屹成了煤老闆們的偶像,想和老潘吃飯的門檻日漸拔高:最開始,買够5000萬的客戶可以約到潘菲特午餐,到後面得過億。

SOHO中國曾在2006年時透露:山西客戶近兩年購買金額占到SOHO中國總銷4成。

SOHO中國旗下一項目,單筆購房金額超過10億的有十多個。

對比之下,溫州團重在快進快出,山西團更講究長期主義。臨汾煤老闆楊三俊以兒子名義,在北京東城區買下109套房,2006年買入,8年後才拿出其中99套躺著賣:

買進時每平一萬一,賣出時五萬多。

山西人進京,最喜歡買三環內,離天安門越近越好。讓煤老闆去買望京,他們只有一個想法:

在山西天天望北京,來了北京還要望京?

05

而過去20年的深圳樓市,讓大家明白一個道理:

明明可以買房致富,卻要裝x創業。

明明是你,是我,也可能是他。

謝家瑾發聲的2005年,深圳新建住宅均價在7千元左右,2007年漲到1.3萬元。

房價野馬脫韁,讓人赤脚難追。

一名叫鄒濤的市民2006年在網上發起“不買房行動”,號召沒買房的人參與進來,三年不買房,他說:

要讓房子爛在炒房人手中。

就跟當年炒股一樣,深圳炒房也成了全民參與的掘金遊戲。青銅有青銅的玩法,王者有王者的套路。

高段位的聯合坐莊控盤,專挑些總房源在兩三百套的二手房社區,一有業主出售就合夥接盤,直到形成房源壟斷掌握定價權。必要時戲份做足,成員們互相高價買賣幾套,結合仲介推波助瀾,市場分分鐘熱鬧起來。

南山一社區2009年底均價7千左右每平,莊家控盤半年後逐步拋售,一年多點的時間,價格上到1.6萬元。

鄒濤發起號召的10幾天時間內,超過1.6萬人響應。但沒兩年他就倒戈了,還組建了萬人購房團,說要讓一部分人先住起來。

又過兩年,他在部落格上為當年的號召道歉,表示“我們唯有順勢而為”,還勸大家:

要在大部分人恐懼的時候貪婪。

06

如果鄒濤們那時多買幾套房,現在應該會特別感謝當初貪婪的自己。

2017年央視財經報導深圳炒房客,標題是這樣寫的:

100萬變成5000萬只用了兩年!但如今,他們如坐針氈……

把時間維度拉長點看,話還是說早了,後半句放到當下更應景一些。

十年來,深圳房價把天花板一捅再捅,抬高四五倍。2020年底,還沒被“指導”的深圳二手房,成交均價直逼9萬大關。業主抱團漲價、眾籌炒房、全民打新……

大家在深圳明白另一個道理:

來了不一定是深圳人。

就跟當年排隊兩天兩夜出局了的江西股民一樣,在深圳掘金,你的對手太多太多了。

歷史無意,但確實先選擇了一部分人。

中國加入WTO之後,原煤出口的道閘拉開,同時國家取消電煤指導價,煤炭價格一路瘋漲,“煤飛色舞”中造就了無數暴富的神話。

山西柳林首富邢利斌嫁女兒,那一場花費了7000萬的婚禮,充分展示了煤老闆的萬丈壕情。

電煤指導價取消那年,邢利斌以8000萬元的價格獲得了當地最大的煤礦的全部股權。按照可開採儲量14021.2萬噸計算,這次接盤,邢利斌付出的代價是:

每噸0.57元。

跟一斤白菜的價格差不多。

山西人寧浩和賈樟柯都開過玩笑說,如果不當電影人,可能就成了煤老闆。不過,山西煤老闆也不都是山西人,少說也有三成福州福清人和溫州平陽人。

在煤礦裏滾雪球的資本,除了炒房,一度也熱衷投資電影。投電影時,煤老闆的要求很簡單:

拍什麼內容不干預,能讓我女朋友當主角就行。

編劇汪海林2018年大發感慨,說經歷過地產商、互聯網企業投資人,最讓他懷念的是煤老闆:

除了找女演員以外,沒有別的任何要求,他們特別尊重專業。

舞榭歌台,風流輪轉。

下一個四十年,歷史又會選中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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