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曾給大家介紹過這樣一段歷史:乾隆年間,有艘來自福山縣的商船,在從遼東返航的途中,被大風吹到了朝鮮半島。李氏朝鮮王國方面發現這一情況之後,在核對船隻資訊和人員身份之後,將對方經陸路送回到了邊界處的“鳳城”(丹東的鳳城,內容詳見:乾隆五十六年,登州府福山縣一艘商船被風吹到了朝鮮半島)。
乍聽此事,感覺有些“傳奇”。但如果詳細査詢史料的話,就會發現:清代在膠東半島和朝鮮半島之間的這種船隻漂流過界的情况,時有發生。
剛才提到的,是從膠東半島吹到朝鮮半島的例子。而朝鮮半島方面,也有漂流到膠東半島的船隻。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在萊州府即墨縣海邊,就曾出現這一情形。
一百多年後的同治年間,即墨縣在編撰縣誌時,將此事記載在“大事•灾祥”篇章當中。志文稱:
“乾隆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九日,大風雨一日夜。木盡拔,禾更損。雄崖所飄來高麗漁船一隻,船上六七人。”
這段記載雖然簡略,但基本要素還比較完整。時間為乾隆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九日,地點是即墨雄崖所,人物和事件是高麗漁船漂來,原因則是“大風雨”。
以上要素當中,時間應該是最關鍵的一點,從中可以推測出很多隱含資訊。
從六月二十九日(農曆)這個時間來看,當時為夏季。而夏季在膠東半島出現的“大風雨”,通常都是颱風效應。
在這一事件當中,颱風主要起到兩個作用。首先,提供了超越尋常的動力,使得漁船的漂流距離大大新增。其次,膠東半島的颱風大多是從東、從南而來,這個方向也與膠東半島和朝鮮半島的位置相符。
就位置而言,膠東半島在西,朝鮮半島在東。在西(北)風較多的冬季,膠東半島的船隻容易被吹到朝鮮半島。反之,在東(南)風較多的夏季,朝鮮半島的船隻也容易被吹過來。
在古代,人們雖然掌握了一定的天氣觀測知識,但限於當時的科技水准,顯然難以預測颱風的走向。否則,漁民也不會冒險出海了。
總之,各種因素的交織,使得這艘“高麗漁船”最終被吹到了即墨縣海邊。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李氏統治下的王國以“朝鮮”為正式名稱,但在清代,民間仍習慣以舊稱“高麗”呼之。比如,清末膠東有“闖高麗”、“高麗客”之說,而部分縣市也把草莓稱之為“高麗果”。囙此,《即墨縣志》記載為“高麗漁船”,也可以理解。
外國船隻漂來,地方上自然不敢擅自處理。按照規定,此事要逐級上報至清廷中樞,由後者做出決策。
雖然暫時查找不到清廷處理“即墨縣雄崖所漂來船隻”事件的記載,但在同一年,時任山東巡撫阿勒泰報上來的一份奏摺,跟此事卻頗有相似之處。
奏摺的詳細內容暫不得而知,但通過題目也可獲取一些相關資訊。奏摺的題目是《題報即墨縣燕兒島地方被風漂來朝鮮國民鄭世胄等人事》,時間是乾隆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日。
前後對比,即墨縣、朝鮮人、被風吹來這三個因素基本相同,而時間上也在當時交通條件造成的延誤範圍之內。只是地點出入比較大。即墨縣誌的記載是“雄崖所”,奏摺中說的是“燕兒島”(現在所說的燕兒島,通常指的是青島市區浮山灣一帶),這到底是是不是一回事呢?
就筆者的個人觀點來看,這兩者應該指的是同一事件。因為,外國船隻如果一年漂來兩次,縣誌應當不會遺漏,而即墨方面僅記載了一次。並且,在清代中樞的奏摺當中,關於乾隆二十四年即墨縣船隻漂來的上報也只有一次。兩相印證,可以大致推定出前面的結論。
至於“雄崖所”和“燕兒島”的地名出入,筆者則傾向於“燕兒島”。畢竟那份奏摺是在乾隆二十四年事情發生不久後就撰寫的,在時間上算是第一手資料。而同治年間編撰的即墨縣誌,距離此事已經過了百餘年,記憶可能出現偏差。此外,中樞的奏摺與地方的縣誌相對比,顯然前者的權威性和可信度要更高。
不過,也存在這樣一種可能,那就是:“雄崖所”和“燕兒島”其實指的是相近的地方。
說有出入,是就現在的地名和位置而言。如今所說的“燕兒島”位於青島市區的浮山灣畔,而雄崖所在丁字灣,兩者之間的距離超過百里。但在清代的即墨縣誌當中,並沒有提到“燕兒島”的所在。假如當時丁字灣當中、雄崖所附近,也有一座“燕兒島”,就可以將兩者結合起來。
然而,結合海岸線的走向來分析,這種假設的可能性並不高。因為雄崖所位於丁字灣的裏部,周邊岸線相當曲折,外海上的船隻如果被大風吹來,多半在丁字灣口的栲栳島附近就擱淺,很難行進到雄崖所附近。而浮山灣的燕兒島直面黃海,船隻被吹到此處的概率也相對大一些吧。
當然,事情發生的具體地點究竟在哪裡,山東巡撫那份奏摺正文的說法,才是最準確的吧。
地點雖然暫時不能確定,但此事的結局還是相對清晰的。在乾隆年間,由於船隻吹來吹去的情况較多,清廷也形成了一套比較完備的處理辦法:逐級上報之後,中樞通常會下令由地方發給適量的米糧,然後選擇合適的時間及交通工具,將對方遣送回國。乾隆二十四年,即墨縣“高麗漁船”漂來之事,應該也是如此收場的。(本文作者:耳左月)
評論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