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寫於何地?明朝“一哥”的遂寧養心旅居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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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明史》直接給出“明世記誦之博,著作之富,推慎為第一”的評語。楊慎,號升庵,四川人,其在巴蜀常往返於今成都、遂寧之間。正德十四年,32歲的楊慎赴遂寧,迎娶黃峨,兩家遂結姻親。楊慎的遂寧,就純是良緣之所,養心之居。楊慎隨其父捲入震驚朝野的“大禮儀”事件。那首千古絕唱《臨江仙》的開篇句,滾滾長江東逝水,揮筆成句於何地難以考證,但其遂寧旅居期間所作,恰好對應這宏偉首句。

來源:遂寧文旅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首膾炙人口的《臨江仙》,和《三國演義》一起被經久傳唱,甚至使作者一直略缺乏存在感。

根據史料記載,《臨江仙》作者楊慎的名氣在明清兩朝遠大於羅貫中,他本人前半生達官顯赫,後半生顛沛流離。《明史》直接給出“明世記誦之博,著作之富,推慎為第一”的評語。

他考中狀元那篇殿試論文,被一眾讀卷官極口稱讚:“海涵地負,大放厥詞”。那時候所謂大放厥詞,是十足的褒義詞,卻實在很少人能受用,最早是韓愈稱讚柳宗元。

楊慎,號升庵,四川人,其在巴蜀常往返於今成都、遂寧之間。

《臨江仙》這首養心名作

要論緣何出自遂寧

且看楊慎的文脈旅程

海涵地負耀京師,琵琶伴奏出彈詞

不同於歷史上那許多狀元郎,楊慎出身高貴,父親楊廷和為明朝內閣首輔,家中“一門七進士,科第甲全川”,勝過古龍小說的所謂“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

他早於羅貫中很久,又同為三國迷,15歲作《題赤壁圖》有雲:臥龍東略雄,烏雀南飛迫。短短一行十字,將諸葛亮的智慧、曹操的文采,還有赤壁之戰勝負竟顯無遺,隨後引出“赤壁幾千秋,山青江月白”,所勾勒歷史沉思圖,其格局大過白居易“唯見江心秋月白”。

科舉連戰連捷,文章名重一時,一句“垂衣拱手,而天下向風,動顏變色,而海內震恐”,即迎得讚歎連連。23歲力壓群雄拿下狀元,並於而立之年,任經筵講官,專為皇帝講課。

再說回《臨江仙》的創作,楊慎的京師歲月,工作之餘常和友人一起聚會彈唱作畫、飲酒賦詞。當時流行一種文體叫彈詞,是一種有藝人用琵琶、三弦伴奏的說唱文學形式,觥籌交錯間盡享詞韻超然和諧之美。

友人簇擁下,楊慎决定構思創作《二十一史彈詞》,直至晚年成稿,這好似傳統音樂界泰斗參與經典流行音樂創作,而不是柳永自嘲的“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四川遂寧,長江支流涪江貫城而過,平靜的江面時常泛起漣漪,似乎在呼喚某比特旅居過客。

楊狀元的人生還在順勢而上。楊慎與其妻黃峨,在中國文學史上堪稱頂流才子佳人。黃峨擅散曲,與卓文君、薛濤、花蕊夫人並稱蜀中四大才女。

黃峨之家正是在遂寧,其父黃珂與楊廷和在朝共事多年,兩家早結為道義之交。正德十四年,32歲的楊慎赴遂寧,迎娶黃峨,兩家遂結姻親。自此,楊慎的人生堪稱完美,家室顯赫,少年天才,科舉高中,入朝為官,娶妻又是情投意合,門當戶對。

這位才子和遂寧的緣分

從那時候

便悄悄開始了

涪江東注結佳緣,遂心康寧有新篇

遂寧之於楊慎,不同於工作地京師,太多的禮儀約束,也不同於出生地成都,不斷的親友應酬。楊慎的遂寧,就純是良緣之所,養心之居。

迎親之際,身跨駿馬,彩旗飄揚,嗩呐聲聲,他在遂寧唱出“烟霞萬裏開,鴻雁幾行來”之暢快,更有“霜華沾旅服,霞影落仙杯”的憧憬。

新婚燕爾,楊慎興奮寫下“春夏未消千古雪,陰晴常見一溪雲。支筇石上寧辭倦,采藥名山喜共君”。不僅抱得佳人歸,楊慎還在遂寧認識一生之友,即均為進士出身的席春、席爰兄弟,共同遊興遂寧山水。遂寧,為正值人生巔峰之楊慎,給予無盡家的歡樂,旅居的美好。

面對遂寧那“文同夢彩鳳於飛”的山水畫卷

應席春、席爰之請

楊慎撰《玉山翔鳳賦並序》

刻與遂寧城西玉堂山

楊慎地理很好,以“若九苞蹁躚,向彼朝陽”解釋“遂寧分野多异山焉”的緣由。

觀遂寧之山,楊慎直呼“豈混沌之鑿開,亦巨靈之中擎”,贊之“獨有瑰瑋,陡然超傑”,“峰巒聳秀,氣象雄特”,行走山野,“承膚寸之覆露,仰松柏之餘休”,“地蓋待之而推錶,山將借之以崔嵬”。

俯遂寧之水,這裡是“水過之而方折其流,木生之而豐交其色”,“望其前,則水靈泉而堂綠野,池明月而亭清風”。尤其應注意“俯涪江之水兮,東注若建瓴”,他居高臨下,觀長江東去,氣貫長虹,不可阻擋。

需要說明的是,明朝文獻中,對“長江”的使用範圍比今天要大,全國江河分為四瀆:東瀆大淮(淮河)、南瀆大江(長江)、西瀆大河(黃河),北瀆大濟(濟水)。恰好楊慎在一年後作為欽差,回成都主祭蜀中江河,就是名為祭祀長江,並在《江祀記》中自稱南瀆獻官史臣。涪江,其本也是長江支流,三國時候張飛曾在此大破劉璋部下張裔。

遂寧的星空同樣令楊慎入迷,“東雲西焰,排宇幹宵。霧巾霞標,靈岫星絛”,“雙樹天籟兮寂寂,鶴鳴仙月兮迢迢”,“白馬開其兆,青鳥發其福”,心動是瞬間激情,心靜才是永恒佳景,巴蜀群山之間,竟有如此養心勝境,怎能不為之癡迷!楊慎在文末以“山奕奕兮靈衍其祥,世綿綿兮勿怠以忘”收尾,以錶極高的眷念。全文詞句優美,大氣而不失靈動,將遂寧山水之美盡顯無遺。

結束蜜月之旅,回到京師。怎奈等待他的,卻是命運的極端捉弄。楊慎隨其父捲入震驚朝野的“大禮儀”事件。這是什麼?簡單的說,前朝正德皇帝沒有子嗣,其堂弟朱厚熜登基,是為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希望追稱自己的生父為皇帝,但這遭到以楊廷和為首的群臣六十餘人反對。

事態最後越發複雜,皇帝和大臣之間衝突愈發激烈。最終,嘉靖皇帝得償所願。楊廷和被剝奪所有封贈與爵秩,告老還鄉,楊慎更是慘遭杖責後謫戍流放雲南。一代名門就此衰落,可歎人生無常。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又是如何應對的呢?

我們一起接著往下看

陋室鴻儒相唱和碧水蓮天為卿歌

去雲南後,縱使“楓葉含紅淚,蘆花笑白頭”,只可“望琴台,迢迢天外,懷抱幾時開”,“刺桐花底,歎天涯年光如水”。

山水之美紓解著楊慎心頭的苦悶,“英雄回首即神仙,山水清音當管弦,園林好處都題遍”,不妨“且聽滄浪吟,休誦卜居篇”。自此飄零二十餘年,然才氣不减,雖為落魄貴族,亦當陋室鴻儒。

他只要有機會從雲南回到巴蜀,就往返於成都、遂寧之間,父母故去後,遂寧自然也是他重要的家。

53歲那年,他攜夫人黃峨從成都回遂寧為岳母聶太夫人祝壽。昔日一起讀書郊遊的席氏兄弟已仙逝。重遊遂寧靈泉寺,寺廟蒼松古柏,綠樹成蔭,無奈再不聞席彖讀書聲,遂作《遊靈泉寺,此地有席司諫讀書處,感懷興悼一首》,其中的“逝水興三歎,遊山廢九吟”尤其動人。

逝水,自然是眼前的涪江水。何謂三歎?一種是指多次感歎,另一種則是指三人隨著歌唱者發出讚歎之聲,予以應和。顯然,楊慎感歎的正是他與席氏兄弟的情義,猶如千年前桃園三結義一般。那首千古絕唱《臨江仙》的開篇句,滾滾長江東逝水,揮筆成句於何地難以考證,但其遂寧旅居期間所作,恰好對應這宏偉首句。

楊慎另一首《涪江泛舟》:明月沉清露,秋風起白雲。蘭撓乘溜急,木葉下江聞。爽籟金懸奏,遙峰翠積氛。碧潭留雁影,錦汭散虹文。旅望隨天豁,幽阿與歲分。登臨知自好,寂寞共誰雲。泛舟是人生閱歷中最為平常的一事,但楊慎在這泛舟之時,有感涪江上天籟之聲時聞,鴻雁之影常見,遂借景抒情。

這首詩好似《臨江仙》的姊妹篇。請細品,該作中“碧潭留雁影”恰似“浪花淘盡英雄”,“旅望隨天豁,幽阿與歲分”可對應“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與其急匆匆地“木葉下江聞”還不如那“白髮漁樵江渚上”之淡然曠達,“明月沉清露,秋風起白雲”正好對應“慣看秋月春風”,幸好愛人黃峨還在遂寧,仍能“一壺濁酒喜相逢”。

這濁酒,往往用於家人重逢飲之,譬如范仲淹的“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縱使“登臨知自好,寂寞共誰雲”,何需再與他人排遣寂寞,正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臨江仙》作為咏史詞,自然需以“長江”這個大IP開篇,從《涪江泛舟》上昇華。但毫無疑問,他在遂寧涪江邊的旅居生活,為全詞意象、結構、情感的確立,有决定性的影響。《臨江仙》作為千古絕唱,可謂字字珠璣,雄奇清麗,精妙絕倫,空穀傳響,所以被《三國演義》作者選為開篇詞。

楊慎和黃峨都活了七十二歲,葬在一起,實現了“生同心,死同穴”的誓願。楊慎後終得平反昭雪,恢復原官,追贈為“光祿寺少卿”,諡號“文憲”。

楊慎不僅自己創作了得,某些經典作品也因他而流光溢彩。那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有人稱黃昏難對清淺,但楊慎提出:“黃昏,謂夜深香動月之黃而昏,非謂人定時也”。

遂寧射洪是唐代詩人陳子昂的故鄉,他的那句“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曾一度不見於典籍記載,還多虧楊慎整理發現,將之收錄傳世。

荷花又名水芙蓉,楊慎被稱為“芙蓉主人”。今日遂寧,涪江沿線有一臨仙閣,氣勢恢宏,直俯涪江東去。江心有湖,湖中有島,名喚聖蓮島。島上萬荷飄香,似乎在追憶,曾有比特大才子旅居,在這條涪江詩畫長廊,留下千古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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