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季“逃離”北京到江浙滬:一波中產家庭的教育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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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孟母三遷”的故事,我們看過很多,但這群家長顯得特殊。他們原本生活在北京,受過良好的教育、有殷實的經濟基礎,有實力讓下一代在北京很不錯的學校入讀,但這波家長卻紛紛選擇“南遷”,舉家奔赴江浙滬一帶。不滿於北京的雙語學校;害怕孩子分流到職高;想要追求更理想的教育……不同的理由和原因,彙聚成了共同的目標:“逃離”北京。對於雨溪一家來說,2021年的夏天是整個家庭濃墨重彩的一筆。

“孟母三遷”的故事,我們看過很多,但這群家長顯得特殊。

他們原本生活在北京,受過良好的教育、有殷實的經濟基礎,有實力讓下一代在北京很不錯的學校入讀,但這波家長卻紛紛選擇“南遷”,舉家奔赴江浙滬一帶。

不滿於北京的雙語學校;害怕孩子分流到職高;想要追求更理想的教育……不同的理由和原因,彙聚成了共同的目標:“逃離”北京。

在陌生的城市,他們是否探尋出關於教育的滿意答案?

對於雨溪一家來說,2021年的夏天是整個家庭濃墨重彩的一筆。

6月時候,飛機降落在寧波櫟社機場,南方溫潤的氣流滲入肌膚,路邊的香樟樹長得茂盛,雨溪一家推拉著行李箱,踏入這座陌生的南方都市。

車一路往都市中心開,沿路是別墅,乾淨的街道,寬敞的馬路,“感覺很像北京的順義”,這是雨溪對寧波的第一印象。

在全家候鳥般搬遷至寧波之前,雨溪和先生在北京生活了15年。大學畢業後,她們從江蘇來到北京打拼,互聯網高速發展的十年裏,先生的事業版圖也在隨之擴充。

擁有還算充裕的現金流、在順義區高檔的社區購置房產,兒子樂樂出生後,雨溪成為了全職媽媽,也成為媒體筆下的“順義媽媽”一員。

生活在順義,即使不去打聽彼此的隱私,大家對彼此的經濟實力或者學識背景也心照不宣。

生兒育女後,共同的話題把媽媽們“連結”在一起。在樂樂一歲多的時候,雨溪與其他媽媽聊天,第一次聽說到“國際學校”,種子就此生根。

雨溪和先生自小是在當地區重點讀出來的,雖然他們是應試教育的“成功者”,但他們卻並不認可這樣的教育理念,甚至可以用“厭惡”來形容。

樂樂在兩歲多的時候,雨溪和先生開始為他找尋學校,目標是民辦雙語學校。

雨溪做了很多功課,花費了很多時間,但名單上的長串學校名字,她一家家“探校”,一家家打下叉號。

雨溪觀察到順義區帶有幼儿園的十二年一貫制雙語學校魚龍混雜,“好多學校就是請了一幫外教,就打著雙語或者國際學校的旗子”。另外一種情况是,在高年級階段,為了衝刺升學率,不少學校會讓孩子去刷題,“我知道很多雙語學校的創辦人是體制內學校出來的老師或者校長,如果用公立學校的那套教學模式和思維方式,去教國際學校的課程,這是有很大問題的。”

有時,擇校不僅僅是師資和教育理念的抉擇。

在順義區後沙峪,坐落著一所順義家長擠破頭想要湧入的雙語學校,它不僅口碑好,也是財富和身份的象徵。

“它一年學費是三十萬,但真要一年讀下來,可能就要四五十萬了。”

“打紅叉”的理由包括教師更替頻繁、最好的師資團隊全放在高中,以及在雨溪看來,那所學校名流家庭雲集,好多小孩畢業後,都會有家族生意繼承。哪怕沒人願意承認,但學校家長們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就算交得起學費,也不意味著你就真的踏入了他們那個圈子”。

14歲的笙然在去年夏天剛結束了這所學校的學習。

作為一名中學女生,和其他選擇這所學校的同齡孩子一樣,她興趣廣泛,自小學過壁球、古箏、聲樂、中阮、馬術、還進過學校校隊,打過排球和籃球。

有一年的假期,她和幾個同學一起去龍泉拍攝關於記錄青瓷歷史的紀錄片,從腳本到鏡頭再到最後的剪輯,幾個中學孩子完成了一部記錄短片。

“大家都太優秀了,各方面被完全碾壓”這是笙然對當時同學的評估,“我們班同學好多都是七八年級就託福115以上,打校隊也打得很猛,各方面全面發展,繪畫又很强,有很多作品。”

不過,不同於雨溪一家,笙然一家從北京來到江浙一帶定居,更多是出於家庭的原因,“因為爸爸在兩年前來到了蘇州工作,如果我和媽媽在北京的話,一家人會長時間見不了面。”

考察了江蘇一帶的學校後,笙然選擇了地處於昆山的一所美式寄宿學校——上海華二昆山國際學校。

笙然也會偶然回憶起在北京順義的求學生活,但是面對新的環境,笙然適應得很快。

十多年前,徐慧帶著剛剛幼儿園畢業的兒子浩浩,從生活了多年的北京搬遷到上海。

這個決定曾經遭遇到家人的勸阻,他們擔心茫然“闖入”一個陌生都市,會影響到徐慧的工作,也對浩浩即將就讀的學校充滿顧慮。

但徐慧內心明白,這並不是一個“茫然”或者輕易的選擇。

曾當過大學老師,對國內外教育體系有自己的觀察和瞭解。囙此,在浩浩讀幼儿園的時候,她就考慮好要讓孩子走體制外路線,等到浩浩五歲的時候,適逢工作契機,她飛到香港。

香港的國際學校體系完善,走在前沿,在考察的過程中,徐慧知道了一所叫香港漢基的學校,學校的教育理念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心,然而這所學校很多孩子在兩三歲時就在排隊了,徐慧這才瞭解到香港的國際學校都要提前規劃,“我們五歲去已經太晚了,肯定進不去。”

從香港“打道回府”後,徐慧開始了漫長而繁瑣的“擇校史”,她想找一所跟漢基有著類似理念的學校。

“我前前後後看了將近三十所。”

除了實地探訪,在很長一段時時間裏,徐慧混迹在BBS裏,蒐集訊息,打探各種學校的”風評”,但結果讓人失望。

師資來路不明,課程體系混雜,甚至好多學校連自己的課程體系都說不清楚,這是徐慧對當年北京雙語學校的感受,“學校的風氣也不太好,因為私立學校學費貴,大家都有點非富即貴,攀比什麼的,我不太喜歡這幾點”。

除了師資和課程,理想的雙語教育應該是啟發式教育,但也不能遺失中文母語教育,這一點雨溪和先生也認同,“培養有國際思維和國際視野的中國人,走出去了,還能很好地走回來,而不是培養一個ABC。”

輕車熟路後,雨溪逐漸掌握了探校的“秘訣”。當學校老師引領家長們參觀校園時,雨溪見到的幾乎都是熱情洋溢的課堂,但有一種刻意安排和演練的感受,雨溪會獨自“溜”出隊伍,往相反的方向行走時,意外的是,她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課堂鬆散,老師也不再那麼深情並茂,“看到的幾乎都是不怎麼負責任的老師。”

幾年的時間裏,雨溪和先生幾乎看遍了順義區所有能上的雙語學校,但都不盡人如意。在朋友的一次推薦下,他們來到了朝陽區的一所新建立的雙語學校,收穫降臨。

一所叫赫德的雙語學校,各個方面都符合雨溪和先生的期待,但眼前的難題也顯而易見。如果跨區域上學,他們需要朝陽所在地的納稅和居住證明,“要麼賣房,要麼我老公換工作,成本都太大”雨溪說,“而且我們想選擇一貫制的學校,它只有小學部。”

古有“孟母三遷”,如果北京行不通,那麼換一個都市呢?

思考這個議題的還有吳宇一家,不過,對於吳宇來說,“逃離”北京有著不同的意義。在中考普職分流下,他更多的是出自於對兒子未來命運的擔憂,“本來想讓他大學的時候出國讀書,但按照現在的情况來看,我擔心他高中都考不上。”

與其說逃離北京,不如說是逃離體制內殘酷的教育競技。

眼看中考在即,時間刻不容緩。吳宇在今年頻繁聯系南方的朋友,他聽說江浙一帶新建了很多不需要學籍條件的寄宿制雙語學校,他像“雷達”一樣,四處蒐集訊息,“等找到滿意的學校,就把孩子送過去。”

在搬遷到寧波前,雨溪還探訪過海南的私立學校。

他們在海南購置了海景房,推開窗就可以看到蔚藍色的大海,每年寒暑假他們一家會飛到這裡度假。但這座城市更適合放鬆和休閒,國際教育發展還相對滯後,雨溪在這裡也未能找到滿意的學校。

疫情成為了轉捩點。

2020年,因為疫情全國爆發,先生不用坐班,幾乎有一年的時間,他們一家幾乎都不在北京。疫情緩和後,先生的工作發生變化,不再需要呆在北京,他們聯想到赫德在寧波和上海都有校區,而且還都是十二年一貫制,“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不同於入學門檻更高的上海,寧波作為新一線都市,對於外地求學的家庭有著更寬鬆的政策和更包容的姿態,譬如“在納稅與社保居住條件方面,不會卡得那麼嚴”,囙此選擇寧波校區成為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而回望徐慧一家的“回流”之路,因為孩子浩浩本身是上海戶籍,從京到滬,路途還算順遂。十多年過去,轉眼間,浩浩在包玉剛實驗學校讀十年級了,長成了身體健碩、愛好廣泛的男孩。

“學習氛圍是很好的,一會這個師兄考上耶魯,一會那個學姐考上杜克,對他都是一種鼓勵,導致他對自己也有比較高的要求。”

吳宇還在觀望和探索,江浙一帶的國際化學校看得他眼花繚亂,他觀察到,就連江蘇宿遷,浙江金華、安吉,這些他甚至沒怎麼聽說過的縣城也有新建雙語學校。

“不要小瞧中國的縣城,尤其是江浙沿海一帶”,在國際教育行業有著多年從業經歷的皓傑感歎道,“江浙一帶,就連有些偏僻的小縣城,也居住著一批家底殷實的家庭,他們重視教育,願意花錢把孩子送進雙語學校。”

在一份新發佈的“中國百強縣”報告裏,也在證實著皓傑的觀點。

江浙繁華千年,衣冠南渡後一直是國家的經濟納稅中心。根據賽迪顧問發佈的《20201中國縣域經濟百强研究》顯示,江蘇因擁有最多(25所)百強縣成為榜首,浙江擁有18所百強縣,位列第二。

其中,昆山因亮眼的經濟成績,其GDP在2019年甚至一舉超過蘭州市、呼和浩特市等省會城市。

“搶跑”的經濟實力裹挾著包容的政策、前沿的教育理念,催生了一批國際化學校的落地。

拿蘇州來舉例,蘇州現共有48所國際化學校,僅次於北京(120)、上海(110)、深圳(72)和廣州(59)。(數據來自頂思)

如今,江浙地區還吸引著不同品牌學校的“入場”,其中,在未來蘇州擁有的國際學校數量甚至有望趕超京滬。

稍顯殘酷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

“千軍萬馬過獨立橋”,當體制內這條賽道走不通時,國際化學校成為眾多中產家庭的選擇。但是,選擇另一條賽道,前方未必是金光璀璨的坦途,相反,它對家庭和學校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正值開學季,不久前,上海浦東機場內“赴美留學生排千米長隊值機,十萬機票難求”的新聞登上熱搜。

在外界看來,這些行為顯得瘋狂、無法理解,但是對於當事家庭來說,飛往大洋彼岸疫情還在肆掠的美國並不是魯莽之舉,因為這些家庭或許在此之前已經做了多年的規劃和準備,已經投入了數百萬甚至千萬的教育支出,而後方,它們無路可退。

這種高要求還體現在,如今海歸不再是稀缺品,在工作市場也不再像十多年前那樣構成競爭力,類似“花百萬留學,回國月薪4500”的報導也頻繁訴諸公眾。

如何接受支出回報率不成正比,也成為這些家庭要面臨的課題。

幾年前,雨溪與鄰居聊天時,鄰居告訴她自己花800萬買了一個學區房,鄰居認為這是一種聰明實惠的投資。

雨溪持不同的觀點,她告訴鄰居自己正在看雙語學校,每年小孩的教育支出可能花幾十萬,等大學畢業,加起來預計不到800萬。但是鄰居反駁,“那最後我還有房子,你的錢花完就沒有了。”

如今,北京劃片入學新政下,學區房遭遇慘重打擊,“那套學區房算是白買了。”

雨溪回憶起生樂樂的場景依舊動容,“十指全開,他的頭就卡在那裡,醫生又塞回去,在我肚子上又劃一刀,像拔蘿蔔一樣把他拔出來,差點兒沒死在手術臺上。”

雨溪說,養育孩子本就是一場不求回報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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