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備受關注的四川男子沈嚴勸阻“霸王餐”被刺身亡案,在四川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
據此前報導,2020年10月20日淩晨3時左右,剛下班的沈嚴和女友在一攤點吃宵夜,其間得知鄧某彬與朋友這裡吃完宵夜,卻自稱沒有錢結帳。沈嚴出面維護攤主,但被鄧某彬用刀刺傷,經搶救無效死亡,鄧某彬被警方抓獲。
2021年5月21日,自貢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8月27日,該案複庭繼續審理,並當庭作出一審判決,判處被告人鄧某彬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28日上午,極目新聞記者與沈嚴的母親陳曄取得聯系,她表示對這個判決無法接受。
兇手始終沒向我們道歉
極目新聞:你能接受一審判決結果嗎?
陳曄:我接受不了這個結果,聽完法官的宣判我當場就暈過去了,雖然知道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是很重的判罰,但我還是希望鄧某彬被判死刑立即執行。我會進行申訴,還會請求檢察院抗訴。
案發經過非常清楚,沈嚴沒有任何過錯,就是因為封锁他吃霸王餐,就是因為說了一句“你吃飯不給錢沒有道理”,結果就被鄧某彬殺害了。27日庭審時,我就想在庭審現場質問鄧某彬:沈嚴跟你認識嗎?你為什麼要殺害我的兒子,就僅僅因為他提醒你吃飯應該付錢?但自始至終,我們沒有跟兇手說上一句話。從案發到開庭再到現在兩次庭審,鄧某彬從來沒有對我們家屬講過一句道歉的話,沒說過一句“對不起”。
極目新聞:你對鄧某彬有多少瞭解?
陳曄:據我瞭解,鄧某彬59歲,原來是一家企業的職工但很早就炒魷魚,還離婚了,長年一個人生活。鄧某彬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妹妹,姐姐不跟他來往,妹妹偶爾接濟他一點。鄧某彬沒有正當職業,長期混迹在麻將館,在去年上半年還持刀傷害過另外一個人,當時和所住旅舘工作人員發生衝突,他就用砍柴的鐮刀追著對方砍,這起案件後來和沈嚴的案子並案審理了。鄧某彬在殺害沈嚴之前十多天,還因為打架被公安機關處理過。
要為兒子申請見義勇為
極目新聞:此前你一直為沈嚴申報見義勇為?
陳曄:在我看來,沈嚴的行為是一種正能量的行為,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我不是在乎“見義勇為”這個名分,而是需要社會對他的行為有一個說法,給他一個公正,畢竟他的行為在現在的社會上也很少見了。一審的時候,檢察官曾問過鄧某彬,“你為什麼要向一比特正義青年痛下殺手?”就此我能感受到,檢察官也是認為我孩子的行為是正義的。
到昨天,還有很多不認識我兒子的網友說,他半夜三更還在外面混,不就是去打架鬥毆的嗎?他們也許不瞭解事情的全部經過,我現在也不想爭論。我想說,其實並不是全部上夜班的都是壞人,我兒子就是認認真真在上班。有些人沒有親身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根本不知道這種事讓一個母親的心有多疼。
去年10月26日,我就委託律師向大安區政法委提出申請,請求認定沈嚴的行為屬“見義勇為”。當時他們說的是,這需要等法院審理判决後,根據法院認定的事實來依法予以評定。27日審判結果出來後,我立刻告訴了政府相關的工作人員,他們回復說會儘快處理。
他最看不得老人受氣受苦
極目新聞:沈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陳曄:因為家庭和生活地區的原因,我性格很直,孩子跟著我也養成了這個性格,他尤其看不慣老年人受氣。案發的宵夜攤的攤主是一個婆婆,沈嚴看見婆婆受委屈才會去對鄧某彬說讓他付帳,結果就被殺害了。
就在事發前幾天,沈嚴下班帶回家一大捆油菜,說是朋友送的。因為我知道,他一直以來愛吃葷不愛吃素,這應該不會是朋友送的。追問才知道,其實是那天他下班時在菜市場門口,看到一個婆婆那麼冷的天還在賣菜,他心疼就把菜全買下了,好讓婆婆早點回家。
沈嚴走後,我才從他朋友那裡得知,他還救過人。大概七八年前,沈嚴跟朋友在水庫裏游泳,有個小姑娘在水裏腿抽筋,頭快要沉下去了,當時沈嚴就跳下去救了她。事後他還跟朋友說,救人的時候差點自己也沒命了。沈嚴怕家裡人擔心,所以一直沒跟我們說。
沈嚴生前照,家屬提供
我兒子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他原來到外省打過工,開過出租、幹過理髮、搞過裝修,家裡人希望他更穩定,於是介紹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可他沒有立即去上班,就是因為他答應到朋友開的KTV幫忙。當時家裡還開了家庭會議,兒子當時說答應朋友在先,不能不去。最後一家人商議,等過完年他就從KTV辭職再去家裡介紹的組織上班,但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停靈三天的時候,我們家來了幾十個年輕人,都是沈嚴的好朋友,有的從重慶趕過來,有的從達州來,都來送他最後一程。大家都覺得沈嚴是個好孩子,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朋友來送他。
兒子的女友在法庭外哭
極目新聞:沈嚴走後這幾個月你是怎麼度過的?
陳曄:我退休了,但是還在藥房上班,就是一直希望攢點錢給沈嚴買個婚房,而且房子也訂了,他和女友準備交房裝修完就結婚的。看兒子能够成家立業,一直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但現在這個夢想破滅了。
8月27日開庭,這是沈嚴去世的第312天,我現在是數著日子過,一想到兒子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我之前身體素質很好,他去世後我有了高血壓,我原來特別開朗樂觀,現在我已經不喜歡跟別人交流了,我怕把我的壞情緒帶給別人。
沈嚴的女朋友到現在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27日開庭時,她就一直在法庭外等著,一直在哭。我經常給她打電話,我也勸她要放下,不能把這個痛苦背負一輩子,但我覺得她也還是放不下。沈嚴的阿罵還健在,雖然老人患有老年癡呆,但她好像知道外孫不在了,有時候就呆坐一整天,也不跟別人講話,就自己流眼淚,我看著也很難受。案發後這段時間,其實支撐我的就是一個信念,我就是希望鄧某彬能够被判死刑立即執行,但一審結果……
身邊的人也都在勸我,讓我想開些,我丈夫也特別擔心我一直這樣下去不行。其實我也知道這樣不好,道理我都懂,但是事情一旦落在自己身上真的很難承受。今年6月1日,我回到藥房去上班了,我現在還在堅持,我還要親自去給兒子討公道。我特別想對兒子的在天之靈說:“逢年過節,我都會去陪你看你,只要媽媽在一天,你就是一直在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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