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壩雪山草地剿匪紀實阿壩雪山草地剿匪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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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解放前的阿壩縣、若爾蓋、紅原、壤塘4縣,均系解放後新建縣。草地匪患嚴重,四川省軍區同西北部隊决定軍事進剿。今年92歲的劉學之老人參加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在雪山草地的清剿匪特、平息叛亂。2021年8月24日,筆者在都江堰市翔鳳路民主A3社區見到了這位健在的草地剿匪老兵,瞭解到了他剿匪作戰前後鮮為人知的經歷和感人事蹟。

熱血赤土鑄忠魂

解放前的阿壩縣、若爾蓋、紅原、壤塘4縣,均系解放後新建縣。這些地方原多隸轄於松潘、理縣、瑪律康四土地區,包括甘肅、青海省與四川結合部地帶,都曾是1935年、1936年紅軍長征途徑的大草地。

1949年秋,青海馬步芳殘部馬良以及從靖懋逃匿的國民黨特務匪首周迅宇、何本初等竄入草地,進行反革命文宣。匪特拉起“民族軍”,以“保護宗教”蠱惑人心,將糾集的1000餘名匪特編為9個縱隊,四處襲擾。並以幕俄藏、鐵布為中心,在北起甘南漢城、阿木卻乎,南至阿壩、壤塘,西至青海俄洛(今果洛州)地區,東到南坪縣境內,造謠惑眾,燒殺搶劫,煽動、迷惑不明真相的民族上層人物,裹脅部分羣衆,在川、甘、青結合部發動叛亂。

草地匪患嚴重,四川省軍區同西北部隊决定軍事進剿。今年92歲的劉學之老人參加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在雪山草地的清剿匪特、平息叛亂。2021年8月24日,筆者在都江堰市翔鳳路民主A3社區見到了這位健在的草地剿匪老兵,瞭解到了他剿匪作戰前後鮮為人知的經歷和感人事蹟。

一、參加“清匪反霸”

1950年12月,美帝把戰爭推向鴨綠江邊,美國第七艦隊開進臺灣海峽。全國各地有志青年紛紛報名參軍,積極回應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號召。

抗美援朝運動開始的時候,劉學之的弟弟劉冰早已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他的同學劉兆春、孫樹德等也已參軍。當時,劉學之已經結婚,並有了一個一歲多的兒子。為了保家衛國、打跑美帝,他毅然瞞報了自己的年齡。

不久,他滿含熱淚告別親人,光榮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新戰士,被分配在眉山縣獨立三團一營一連一排一班,接受新兵訓練和站崗放哨。

因為自己的突出表現,又是高中學歷,入伍不到一個月,劉學之幸運地抽調出來,參加“清匪反霸”小組。小組五個人中,除了他是一個新兵外,其餘四個都是南下的老兵,主要工作任務就是開展“清匪反霸,减租退押”。

解放初期,社會環境惡劣,地方幹部常有被暗殺,派駐當地的革命军已成為那些散兵游勇、土匪惡霸的眼中釘,工作隊員必須時刻警惕防範。那時,他們五個人也要輪流夜間白天都值班,已抓的土匪惡霸還要加緊審問。

不久,他們就槍決了全鎮第一批五名惡霸。由十名民兵押解,由五名解放軍戰士執行槍決。當時,劉學之是還沒有放過槍的新兵,實在是害怕,但命令如山倒,他只得受命執行。

劉學之第一槍打了惡霸的腦袋,犯人倒下後,第二槍打了背部,第三槍打了屁股。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槍斃人,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殺人。

驚魂未定,回到連隊後,劉學之受到表揚與責備,表揚他一個新兵能勇敢面對敵人。上級責備劉學之的原因是他浪費了二發子彈。領導說:“如果犯人沒死,那刺刀用來幹啥?”可是,劉學之這個新兵還沒學過刺刀拼殺呢,這一次給自己的印象很深。

回連隊不久,劉學之又榮幸地被選拔到一營,準備赴朝鮮抗美援朝前線。接下來,又是緊張的日曬雨淋,摸爬滾打,投彈打靶刺殺,訓練敢於同美帝國主義拼殺的意志。

艱苦的訓練,讓劉學之真的有點受不了了。腰酸腿痛,一喊休息,他立即啥也不顧躺在地上……這時,才知道新戰士的艱辛。

三個月下來,劉學之才知道一個戰士最基本的稍息、立正,隊列變換,投彈射擊刺殺等基本初步知識。大約1951年5月,連裡宣佈命令,抽調五十人,到什邡縣新成立的警察師獨四團二營六連當骨幹,接收新兵。劉學之是抽調的阿兵哥之一,這時他才知道,儘管入伍才半年,部隊已經把他當成“老兵”了。

二營六連新兵占了百分之七十,又一輪緊張突擊練兵開始了。劉學之作為骨幹主動協助班代寫稿表揚好衕誌,訓練作示範。不到十天,他又受命調連部任軍械員(副班級),文書是班代。

那時,劉學之所在連部包括通訊員2人,挑夫員2人,理髮員1人,衛生員1人,司號員1人,工作比班排的戰士輕鬆些。他的任務是,領取分發登記全連武器彈藥。

劉學之的任務就是領發武器裝備,有機會跟連部接觸。幾次緊急集合,他都能得到資訊,提前做好準備,及時應對,少出差錯,深得連首長的好評,甚至連指導員叫劉學之領導全連的文娛活動。那時,拉歌比賽,就是連隊的重頭戲了。於是,劉學之成了全連活躍分子。

二、什邡誓師出征

1950年9月7日,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决定,統一全國22個警察師的番號,編成中國人民解放軍警察警衛師。至1951年5月,先後在華東、東北、中南、西北、西南等大軍區和鐵道兵成立警察部隊領導機构,各省、市也相繼成立警察總隊,負責領導全國的內衛、邊防和地方警察工作。

國民黨當局在敗退臺灣前,有計劃的在大陸一些新解放區和部分沿海島嶼留置了大量土匪特務武裝,與潰散的國民黨軍殘部相結合,網羅惡霸地主、散兵游勇、地痞流氓、反動會道門成員及慣匪,並脅迫一批受蒙蔽的羣衆,聚眾結夥。這些形形色色的土匪武裝打著“救國軍”“自衛軍”“保民軍”等旂號,進行瘋狂反撲,妄圖建立“大陸遊擊根據地”,伺機配合臺灣國民黨軍反攻大陸。

匪患不除,國無寧日。黑水剿匪是警察部隊參加的一次著名戰鬥。

黑水地區位於川西北的黑水河中上游,縱橫200多公里,海拔在3000米以上,為藏族、羌族聚居區。境內多原始森林、高山深谷,地形複雜,交通不便。大陸解放後,惟一受美國中央情報局、蔣介石集團直接指揮並空投支援的一群自稱“陸上臺灣”的匪幫盤踞在茂縣專區,他們對外號稱十萬大軍,實則五六千人,其首領有國民黨特務頭子、國民黨高級軍官、當地的惡霸匪首。

1951年5月,國民黨“反共突擊軍第249路軍”司令、軍統特務傅秉勳潜入黑水地區後,糾集殘散匪特、反動軍官及逃亡地主、惡霸,頻頻製造民族隔閡,煽動武裝叛亂。

黑水叛亂,震驚中央。毛主席急召西南軍區司令員賀龍,詢問剿匪之事。為了徹底摧毀這個反革命基地,中央軍委决定組建西南警察師,擔負清剿雪山草地叛匪的任務。

為迅速剿滅這股惡匪,西南軍區决定以警察部隊及川西軍區聯合組成黑水前線剿匪指揮部。賀龍、鄧小平親自點將,任命西南軍區警察部隊副政治委員郭林祥為剿匪部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統一指揮7個步兵團5個營、2個炮兵營共2.1萬餘人。

1951年7月18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南軍區警察師在什邡廣場舉行了進入四土地區(瑪律康、黑水、綽斯甲、壤塘四個土司控制的地區,當時又稱陸上臺灣)誓師大會。

隨即,西南軍區警察師從什邡出發,經綿竹、茂縣、汶川、理縣,向四土地區,浩浩蕩蕩4000剿匪大軍從什邡開赴雪山草地。同日,“208”情報站的偵察小分隊也從成都出發。情報站人員都打扮成經商的,長袍馬褂、黑色禮帽,站長李守福(山西人)裝扮成晋商老闆,其餘隊員裝成商行雇員或小商販。幾十頭犛牛馱著磚茶、鹽、針頭線腦等日用貨品浩浩蕩蕩地開進茂縣專區。經過20多天的跋涉,商隊來到雜穀腦,在此建立“利源商號”。

“利源商號”不僅經營藏羌人民一度奇缺的必需品,精通醫術的隊員、原國民黨警詧分局長鐘添麟還背著藥箱四處送醫上門,商行深受當地老百姓喜歡。此外,“208”情報站還在藏、羌、回、漢羣衆中吸收情報員,背著背簍出門做小買賣的情報站隊員一邊走一邊蒐集情報。“利源商號”還在瑪律康、阿壩等地成立分店。

三、挺進阿壩四土地區

西南警察師剿匪部隊在途經綿竹縣大街時,劉學之高昂地起音,領唱《進軍歌》:

“挺進!挺進!

向西藏、

向臺灣、

向殘餘的蔣管區大進軍!

那裡有窮苦的老百姓,

多年來盼望人民解放軍去解放他們。

减租!减息!

合理負擔,

幫助窮人把身翻……”

全師邁著整齊的步伐,宏亮的歌聲響徹了綿竹大街,圍觀的人們看到自己的軍隊而熱淚盈眶,拍手歡迎。

從什邡縣出發到理縣雜穀腦鎮,劉學之受命擔任收容隊隊長。連裡派了兩名體力好一點的衕誌和他走在全連最後面,對在進軍中出現的傷病員、未能跟上部隊行動的掉隊者,收容扶助。

收容隊的任務是幫背包包、代扛槍支,減輕負重。那時,戰友們的體質經歷也不一樣,因為行軍途中感冒發燒的、胃痛的、脚上打泡的、體力虛弱的等各種原因跟不上原組織部隊,掉隊後面,就由他們收容扶助。

有個叫王發年的發燒病員,扶不起來,他們三人就輪流背著走。一天下來,他們已收容十多人,但離連隊已好幾公里了。天黑了,劉學之只好組織大家住進小村寨。

那時,由於受國民黨及土匪的反動文宣,說什麼“共產黨要搶人搶糧”,寨子早已人去樓空,家家房門緊閉。收容隊員只好在門外呼喊:“老鄉們,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是當年的紅軍,是來幫助藏羌人民的,開門吧!我們借宿一夜。”

有的喊開門了,有的喊多久也不開。收容隊員們只好忍耐著,就住在屋簷下,或柴火棚邊上。他們對有病的先找藥吃,對腳傷痛的,先洗腳後擦藥,為大家拾柴火做飯,臨時組成小集體。

夜間土匪惡霸猖獗,收容隊員們就輪流值班、放哨,以防襲擊。他們精心組織,熱情扶助,最後全部安全地只晚半天到達雜穀腦鎮。

回到連隊,劉學之向連長報到。被收容的衕誌就迎了上來,一再感謝路上的細心照料,並當著連長為劉學之請功。

在雜穀腦,休整一周後,西南警察師又繼續向前方挺進了。這次是進入還未解放的地區,官兵們時刻準備戰鬥。

劉學之所在團二營為先鋒,四連在最前面。當天夜間就行動,天一亮就登上了海拔4150米的鷓鴣山頂,控制著居高點。為保衛警戒全師安全通過,師文工團也在山頂唱歌加快板,鼓勵大家加油。本來爬山疲倦的劉學之,也一下欣喜起來,鬥志昂揚。汗,打濕了內衣,海拔三四千米的山峰上,大家呼吸極度困難,全師通過後,劉學之才稍微輕鬆一下。

緊接著,下山到了馬塘。部隊才得知,索觀瀛也派了一個歡迎代表團來馬塘,給每個連隊送來了兩頭犛牛,官兵們立即殺牛解饞,一片歡騰。

後來,官兵們聽說索觀瀛就住在卓克基大寨,頭一天官寨還掛的是國民黨的青天白旗,今天就換上了五星紅旗了。那時,一群土匪首領還在官寨中密探暗笑著。他們夜間搗亂,白天罷市,鹽巴已全部停賣,夢想革命军會因補給供不上,生活不下去而被扼殺掉。

戰士們只得忍受著困難,忍受著缺吃少穿的現狀,與敵人進行較量。修碉堡、背石頭,體力消耗很大;沒油鹽,食量大新增,卻還動手自建營房。

不久,成都空軍向瑪律康空投了鹽巴、猪肉、罐頭、木耳、幹菠菜等。這樣,敵人的罷市才全部失敗,敵人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四、進駐瑪律康後的出色表現

進駐瑪律康不久,警察師某部六連於1952年成立了團支部。劉學之在連隊辦壁報,寫表揚稿,領讀報紙,甚至還給大家上團課(當時並非團員)。連長劉立法、指導員郭桂臻看在眼裡,記在心頭。於是,介紹他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共青團前身),從此,劉學之成為連隊第一批發展的兩個新團員之一,在連隊裏不斷鍛煉成長。

入團不久,劉學之被調至二排四班任班代。當時,領導特別把六班兩挺機槍及八人歸屬四班——剿匪的主力班。劉學之帶領戰士們修碉堡、砌圍牆、清路障、開視線,夜間還在設埋伏哨、抬傷患等。

後來,劉學之被調到二營營部任通訊班代。該班12名人員中有兩名黨員、9個團員和1個1948年入伍的南下老兵。通訊班負責4、5、6連的通訊任務,還要確保營長和教導員的安全。

通訊班責任重大,任務艱巨。送檔案、報刊、書信,日行160裏,次日又走160裏地返回。有時半夜一兩點出發走40裏才天亮,晚上夜行10裏才到連隊。就這樣,劉學之帶頭在冰天雪地中忍饑挨餓完成一次又一次重要任務,從而被評為模範通訊班。

當年,部隊文化教員把通訊班的事蹟編成話劇。話劇演出後被團部得知,他們每一個人在有土匪有猛獸出沒的原始森林裏送檔案實在危險性太大。最後,才將原來一人送檔案改成兩個結伴運送。

劉學之在通訊班出色表現,促成他很快榮升成為副排級幹部。不久,他調到四連擔任司務長。

五、參加黑水戰役立功授獎

1952年7月4日,西南警察部隊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郭林祥率“前指”人員到達馬塘鎮,組建了中共黑水前線委員會(簡稱“前委”)和黑水戰役前線指揮部(簡稱“前指”)。“前委”由11人組成,郭林祥任書記,委員有川西軍區參謀長唐健伯,茂縣軍分區司令員張行忠,茂縣地委書記、分區政委任明道,西康省藏族自治區主席天寶,輕裝師政委段思英等。“前指”的組成人員是:郭林祥任總指揮兼政委,副總指揮、副政委、參謀長分別是張行忠、任明道、唐健伯。下轄西線、東線、北線3個指揮所。

在馬塘,剿匪“前委”和“前指”根據中央軍委和西南軍區、川西軍區的指示精神,進一步研究討論了黑水剿匪的作戰方案,進行了合理的兵力部署,並研究“軍事打擊”和“政治爭取”的方針。中央軍委和西南軍區訓示,這次黑水剿匪,以軍事打擊為主,政治爭取為輔,雙管齊下,軍政並重。對漢匪,以軍事打擊為主,“圍死堵死”,不使一個外逃,必須消滅在黑水境內。對於從匪叛亂的蘇永和等當地頭目,只要歸順,可既往不咎,十擒十縱,百擒百縱。擒賊必須先擒王,如果漏掉主要匪首傅秉勳,或跑掉從匪叛亂的大頭目蘇永和,即使把其餘的大小匪首全部消滅了,也只能是半勝,不能算全勝。

劉學之當上司務長不久,黑水戰役開始了。貴州省輕裝師挺進黑水、麻窩,他所在的獨四團二營負責進軍解放壤塘。該營從松崗出發,經蒲市口、四大壩向壤塘進發,接連翻幾座大山,考驗著每個人。劉學之上山中替廚師背爐鍋,喘氣困難,汗水濕透了衣裳,折磨著已久的遺精病。

那時,二營營部和四、五、六連設有四個司務長,每季度要從壤塘到瑪律康團部去報帳,得步行四五六天路。有一天,路遇草地的藏民,大家買了一銀元錢的牛奶,煮了一銅鍋。當天,他們每人至少喝了一千毫克以上。還沒喝完,又捨不得倒掉,大家又互相勸加一點。結果,四人輪流拉肚子,在草原上,一個接著一個拉。

進軍途中,只要有命令休息,他們就地倒下便睡著了。不久,出發的命令一響又爬起來繼續前進。到達壤塘後,二營立即展開了搜山清匪。為了鼓舞戰友們的作戰士氣,劉學之編寫了話劇《快完蛋》,並親自上場主演匪司令。

殊不知,《快完蛋》獲全營匯演一等獎。當時,劉學之已是連隊舉足輕重的活動骨幹,時任團支部副書記,俱樂部副主任。

在黑水戰役三個月的戰鬥中,我軍共殲匪3600餘人,繳火炮9門,機槍41挺,步槍3772支,子彈10萬餘發,電臺5部。發動叛亂的匪首傅秉勳被羣衆活捉,押交駐軍途中,傅跳河淹死。在首届各族各界代表會議上,為協助革命军捕匪有功的7個頭人、14個寨首、3個喇嘛、220名普通百姓記功授獎。

作為參加黑水戰役的一名戰士,劉學之也被評為全連三個一等功之一,立營二等功。

六、到最艱苦的鐵布區去

黑水戰役結束後,當了不到一年的司務長劉學之奉命從壤塘到刷經寺任警察大隊供給員,負責全州13個縣的警察戰士的服裝及日用品配備。

時光已進入1955年,在高原雪山,空氣稀薄,嚴重缺氧。同時,因為當時交通運輸主線成阿公路才修到理縣,物資供應嚴重不足。可大家熱情萬丈,迎著困難上。

劉學之自身的身體素質不及大家,患上了長期胃潰瘍,並有遺精病同時折磨著。於是,他的身體慢慢垮下來,體重由原來的120斤降到110斤。在刷經寺建設營房中,他上山找基脚大石頭不慎失足跌下三米多高的岩石下,碰得頭破血流暈了過去。

劉學之被戰友送進醫院後不久,又轉送到灌縣陸軍14療養院。這是營團幹部療養院,後來才擴大到排以上軍官傷病員。優美的環境、漂亮整潔的樓房,木質地板擦得像鏡子一樣,護士經常變換病房中鮮花,豐厚的雞鴨魚肉及各種營養蔬菜,較好的醫療設備,真是養病的好地方。

和諧的人際關係,14療養院病員95%都是党團員,其中不少是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英雄模範,其中偵查英雄劉紅娃就住他隔壁。他們互助互愛,相互關心感染著周圍的人,好似一個道德高尚的英雄集中營。為安心養病造一個良好的空間,醫護人員更是熱情周到,讓人有一個愉快的心情治病養傷。病人一周只治病兩次,其餘時間都在俱樂部中度過。西南軍區文工團、省川劇團、重慶雜技團等都去演出過,大家歡歡喜喜地在療養院度過每一天,使得大家的病早日康復。

經過3個月的療養,劉學之的體重由110斤又恢復到120斤。為此,他由衷地感謝黨和軍隊給予自己的關懷。“我當時真的覺得生活就像共產主義社會一樣”,這是92歲的劉學之一生中最幸福、最難忘記的3個月。

身體康復後,14療養院用小車把劉學之送到灌縣車站。當天,他買了車票到組織。一到部隊,他立即向組織寫了申請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工作。很快,部隊準予了他的請求,讓他到全軍分區最遠的若爾蓋鐵布區騎兵二團步兵一連任司務長。那裡真的是很偏遠,過河不遠就是甘肅省迭部縣了。

1956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劉學之只是一個最小的準尉副排級司務長。當時對蘇聯執行的一邊倒政策,學習蘇軍經驗,連隊司務長稱為連參謀長,管理行政一切事務,主持早出操晚點名。當時,劉學之任團內副書記、俱樂部副主任,從早到晚不停地忙著管理全連的一切雜務、生產、生活。除炊事班外,又臨時組建了一個生產班,讓他負責農副業生產,種玉米、蘿蔔、白菜、洋芋等。

步一連的好生活是全團有名的,這不是劉學之一個人的功勞,而是靠大家。

那時,步一連種植蔬菜足够全連食用,使得撥下來的伙食費大部分結餘下來,然後集中到蘭州去買在當時覺得十分高檔的罐頭、臘肉、凍雞、魷魚、海參等。出差人員可發煮雞一隻、罐頭幾個。其他很多連隊聽說後,大家嘴饞就說想調到步一連來生活生活。

劉學之在管理農副業生產中,創造了他一生中最棒的記錄。又一次,他一個人把180斤蘿蔔從地裏挑到炊事班,那路程足足有200米,這也是他在川西北高原上當“學生兵”的又一次鍛煉成果。

七、參加鐵布剿匪平叛

來步一連才半年,民族地區叛亂。貴州、四川、西藏、青海、甘肅幾個省瘋狂蔓延開來。一個排為組織的碉堡據點,被一夜之間煽動起來的1000多人圍攻吃掉。

中央軍委緊急指示,以連為組織集中佈防。騎兵二團二營步一連派駐若爾蓋大壩的一個排迅速撤回才免受損失。但敵人不甘心,連續3天在夜間向駐鐵布區的步兵一連攻擊。好在步一連有輕機槍9挺六零炮3門,能較遠射程應付。

步一連在半山腰至高點建有碉堡,戰壕坑道直通營房。每天晚上,劉學之帶領炊事班將開水饅頭飯菜和子彈手榴彈等同各種物質送到二排前沿陣地,保證戰鬥的順利進行。與敵人幾個晚上的較量,步一連都未傷及毫毛,敵人或傷或敗退離去。令步一連官兵欣喜不已的是,他們收穫一隻已射死而未搬走的犛牛。於是,這只犛牛成了步一連阿兵哥的佳餚美食。

土匪叛亂兩個月期間,劉學之連同團部被叛匪分割開來,與團部失去聯繫,受甘肅方面的西北部隊指揮和供應。後來,連排一個班護送劉學之去借錢借糧。

經過大約3個月的草地大規模平叛、反擊,敵人已經全面潰散。劉學之所在連隊跟團部聯系上,他也寫了兩次入黨申請書。對他的工作成績,大家有目共睹。

一天,連長和指導員都對劉學之說:“你入黨問題我們已經研究過,待下一批就發展你,現在是眾多的老兵都要復原,其中大部分要發展為黨員。當兵幾年生產工作好、戰鬥勇敢,要復原了,還不是黨員,我們連裡心不好過,等著吧,下一批就發展你。”

劉學之一生入黨的機會就此落空,不得不成為一生的憾事。當時,全團要設兩個供給員,一個管人,一個管馬,而他就是負責馬的糧、草和裝備的供給員。

由連隊司務長上調團部任供給員,是劉學之的殊榮。為此,戰友們都祝賀他,可好事變成了壞事,變成了對他不利的一面。一時間,劉學之成了“紅”得發燙的幹部。以後,騎炮連司務長讓他去,後新成立營建連也要他去開創新局面任司務長,再後來團部軍官食堂也覺得叫他去任食堂主任。頻繁的調動,使劉學之的入黨問題無人過問而擱置起來。

到團部後,劉學之接受一次接馬任務,由西北部隊移交500匹戰馬在郎木寺交接,團派騎三連去接收。劉學之是負責馬的供給員,派他去收購、分配、供給這500匹馬的馬草馬料。

劉學之原來是步兵一連,騎馬還真差勁。這次騎馬執行任務,騎三連飛速前進,不管他下了多大的决心也跟不上他們。掉隊遠了,叛亂未徹底平息的殘匪散兵,遇到了才够麻煩的。這一次騎馬趕路,真是讓劉學之這個不合格的騎兵累得夠嗆了。經過騎兵的長年生活,一次次的磨練才能讓他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兵戰士,來完成每一次的平叛、清剿殘匪的任務。

完成郎木寺500匹的馬草馬料供應任務後,返回途中,從郎木寺到唐克,劉學之和戰友們通過殘匪活動區每人牽2—3匹新戰馬。這是一天一夜的連續行動,如遇殘匪放冷槍襲擊,這批新戰馬一受驚便狂奔散裂,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到唐克農場後,疲乏饑餓席捲而來,但官兵們都以最大的力量承受著這一次痛苦的考驗。

到達唐克農場時,正遇全國人民慰問團——重慶雜技團來慰問演出。這天,雜技演員先是對川西北藏羌人民的安康而祝願,再是為平息叛亂而犧牲的官兵沉痛哀悼、敬獻花圈,最後是向祖國最可愛的人——平叛官兵頒發有天安門毛主席像的紀念章、毛巾及茶杯等紀念品。

五六十年過去了,對於那次慰問演出的場景,劉學之仍記憶猶新。在場看演出的部分人在拍手歡迎,可有約三分之一的人已半躺入夢鄉。因為實在是太疲乏了,劉學之也是被鼓掌聲驚醒,才睜眼看一下,但很快又睡著了。

其實,這是第二次給劉學之發紀念章了。第一次是1954年2月14日,全國人民慰問團——阿壩州分團在刷經寺大禮堂發放的,每次10人上主席臺,由首長和女青年把紀念章佩戴在胸前。而這次平叛紀念章是按班連排下的。

感謝祖國人民對騎二團官兵的關懷。劉學之也十分懷念他的同室戰友——已經犧牲了的事務員蔣貴益衕誌。他懷着熱淚把戰友的遺物整理好,去開了烈士證明,到河拉瑪郵局,免費郵寄到他家鄉永川縣。

此時,平息叛亂的戰鬥仍不斷在進行著。機科卡反擊戰中,因為邵金旺政委機智指揮,騎兵二團取得了擊潰敵人500人、消滅敵人50多人的大捷。

當時,劉學之寫了一篇報導。這篇報導後改為四川評書,自編自演,並在全團文藝匯演中獲得了一等獎。演完後,他受到包括邵政委在內的全場鼓掌歡迎。這次演出後,邵政委每次出戰都指名叫劉學之隨他出征。

劉學之回憶說:“其實,那時一等獎也不怎麼樣,就是獎狀一張,金筆一支,日記本一個,毛巾一面而已”。

八、龍日壩剿匪平叛

一天,據可靠情報稱,龍日壩(今屬紅原縣)周邊查龍寺盤踞著殘匪200多人,經常派小股人員向我鄉政權或我出差零散人員襲擊。對此,騎兵二團邵邵金旺政委决心消滅這股殘匪。

於是,邵政委令騎三連、五連同他出戰。騎兵二團前線指揮部由參謀、助理員、警衛員、一臺發報機、報務員、搖機員、劉學之和一名廚師等十幾人組成。

“也許是讓我管好指揮部的伙食生活,也可能是可隨時寫篇戰地報告”。劉學之想。接受考驗的時刻又到了,劉學之主動寫了參戰申請,成為指揮部的一員。

劉學之和廚師設計了隨帶罐頭、油炸花生米、白菜豆腐乳、大米麵粉等,跟隨邵政委的十幾人的前線指揮部就這樣出發了。可一出發就遇上大雪。露宿大草原,由於沒有經驗,劉學之的眼睛被冒了,疼痛不止。他顧不上這些不說,還協同廚師找乾柴砌灶等,迅速做好飯送到邵政委前。

野戰生活,鍛煉了一套速成的伙食生活。只要聽到喊“原地休息!”,劉學之就下馬取出隨帶的主、副食品,找柴砌灶,找水,淘米、切菜。油炸花生米,豆腐乳取出放盤中就可端去,饅頭蒸蒸一下就行。有時吃面皮,也可快速吃。

露宿一夜後,邵政委設計了150裏的一天一夜的突襲。在天亮前,三、五連形成包圍圈。大家都牽著馬走,天漆黑,前面五、六米也看不清,大家只得一個接一個走。白天長途行軍,到了晚上官兵們已很疲憊,最終才到林區高低不平的森林小道。

冰天雪地裏,急行軍中官兵的臉發冷,而內衣卻被汗水濕透。拂曉時分,三連、五連分進合擊查龍寺。然而,狡猾的敵人已在半小時前逃脫了。火堆還在燃燒,遺留的笨重物品到處都是。

這時,邵政委命令原地休息做飯。官兵們忘了勞累,立即生火做飯。劉學之在組織大家做飯,邵政委卻召集作戰參謀,拿出地圖思索著下一步行動。接下來,召集騎三、五連連長及指導員開會佈置,絕不能讓這200多殘匪跑掉。

斷定殘匪不會跑多遠,邵政委命令要在查龍寺進行拉網式搜查。這天夜晚,大雪紛飛。草地上氣溫驟降,氣溫達到零下15度,官兵們只好露宿山溝裏。劉學之和廚師背靠背抵禦嚴寒,而白天卻日曬雨淋。天氣為難著搜山的官兵們,可大家搜山一次次抓獲殘匪的記錄,給了指戰員們無窮的信心和力量。

那段時間,劉學之和廚師每天策劃,如何保證邵政委及團指揮部的伙食生活。不到二十天,他們攜帶的罐頭、土豆、豆腐乳等早已吃完,只有吃稀飯、糍粑。

儘管政委沒有埋怨後勤供給人員,可大家心裡感到十分難過。後來,劉學之等托人買了一頭犛牛,宰殺後分給三、五連一部分後,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經過四十天的搜山,殘匪大部分被活捉或投降。不久,邵政委命令官兵回營。這時才發現,官兵們的棉衣大都被撕破了,棉花暴露在外,像一身棉花似的。大家個個披頭散髮,臉也曬得黑黑的。

劉學之和廚師的棉衣沒有被撕破,但黑得特別厲害。如果不帶槍支,換成一根木棒,扮成乞丐討飯,簡直不用再化妝。可官兵們扛上鋼槍騎上戰馬,長長地列隊在河拉瑪大街行進時,又是那麼威武雄壯。

在深山中劈荊斬刺,在已抓獲的頑固分子不服氣的撕打中,在山坡上打滾,戰士們的棉衣怎麼會不破,甚至還打得頭破血流。可一聽到戰友們在營房裏鑼鼓喧天的歡迎聲,大家的一切勞頓也就煙消雲散了。

騎兵二團和兄弟部隊協同作戰,對殘匪一次又一次地清剿,川西北草原的叛亂平息下來。很快,劉學之寫了短篇小說——《草地烏雲散》,投給《草地》雜誌社,可退稿回來告知未採用。

不久,騎二團邵金旺政委由少校晋昇為中校。劉學之也從準尉晋昇為騎兵少尉。

九、在陸軍53醫院的日子

考慮到劉學之多年經過成都軍區、阿壩軍分區各一次司務長集訓,組織上準備再次調動劉學之。

1960年4月,團幹部助理員皮澤說:“劉學之,你工作調動了,去陸軍53醫院任食堂管理員,按編制規定司務長是副排級,食堂主任是正排級,食堂管理員是副連級職務,祝賀你。不過,擔子重了些,相信你能勝任。”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很快,劉學之奉命上任去了。可是,去了才知道擔子真是重。那時,革命军53醫院有四個食堂。全食堂20多人只有他一個是職業軍人,其餘為職工。配有事務員2人,炊事班2個。

醫護人員口味高,要求高,意見多,真不像過去他在連隊好搞。醫護人員看著劉學之穿的又舊又髒的破棉衣,與到處都是穿白大褂的格格不入。沒辦法,劉學之只得重新學習摸索。

當時,正是60年缺糧困難時期,餐票要進行嚴格複雜管理,他管理4個食堂總帳及行政管理。院醫務處派一比特營養醫生朱昌期,正是丹棱縣的老鄉,協助解决分餐問題,相互配合,劉學之從中學到不少營養方面的知識,為他晚年的健身長壽還起了很要好的作用。

為了適應醫院工作,劉學之把又破又髒的棉衣脫下來洗了再補好。熱天來又發了新軍裝穿上,他也領了白大褂。每週一要參加院領導組織的查房,並帶上筆記本,記錄傷病員的意見,關院長立即訓示叫我記下來,回去傳達改進。

經過幾個月的摸索,劉學之才把管理連隊的一套經驗改為適應管理醫院伙食規律。他是《建軍報》的通訊員,這期間,他寫了一篇《三千斤泡菜誕生記》,表揚炊事班代陳明洪的事蹟,刊登在成都軍區《建軍報》上。

1960年國家自然灾害,糧食欠收,全國人民在極其困難中生活,吃的欠缺。這一年8月,劉學之的父親病逝,10月母親去世。突如其來的悲傷,劉學之不得不急忙請假,一天一夜從刷經寺趕回家中,母親已入葬。這是為兒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為此,悲痛至極、淚如泉湧的劉學之禁不住跪倒在父母的墳前,跪拜懺悔,傷心痛哭起來:

“娘啊,對不起您老人家養育之恩,你的兒子沒有盡到孝心,掌握著大批糧油肉的食堂管理員,卻讓自己的您和老爸在家活活餓死!”

1962年5月,黨中央决定從革命军中抽調10萬幹部支援商業戰線。劉學之由組織上安排到刷經寺林場任會計,從此離開了部隊。

熱血赤土鑄忠魂!剿匪平叛中,無數年輕的剿匪戰友,永遠留在這幀絕美的雪山草地風景之中,而劉學之則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金色年華十二年,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川西北藏羌回漢人民的解放和建設事業。

登上雪山,走過沼澤,您們不愧是這片雪山草地風景上最堅毅的行者!

(2021年8月26日撰稿於都江堰市長征書院,圖片由劉學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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