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格爾之亂(十七)渾巴什河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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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那彥成關於平定南疆及善後的建議,道光卻並不完全贊同。對於使用發配到配伊犁的犯人參戰,道光認為不妥。而對於那彥成關於使用鹿角木架固定抬槍以及陣法的建議,道光也認為不可行。然而三人對待道光的意見,主要是道光反對那彥成的那四點,態度頗為微妙。唯一高度認可的,是道光反對那彥成善後的意見。

那彥成關於平定南疆及善後的建議,道光卻並不完全贊同。

對於使用發配到配伊犁的犯人參戰,道光認為不妥。現在已經往新疆調了數萬兵馬了,使用犯人沒什麼必要不說,更重要的是,這些罪犯“若使效力立功,將來應如何處置?”當然今天我們知道,事實上在後來發生的一系列叛亂中,清廷不僅允許了在兵員不足的情况下使用犯人,而且還有明確的規定,譴犯如果在平叛中立了功,是可以將功贖罪,直接轉成綠營兵,編入國家的正式編制的。

而對於那彥成關於使用鹿角木架固定抬槍以及陣法的建議,道光也認為不可行。兵貴神速,行軍抬著個鹿角木架這樣的笨重之物,影響部隊機動性不說,一旦敵軍騎兵殺來,你能來得及安放穩當了再開槍嗎?至於兩翼包抄、穿插之類的陣法,這個玩意也不是說說就行的,先不說戰場情况瞬息萬變、地形各不相同,能不能有效果,就算有效,那也是要在軍隊長期訓練,上上下下配合十分默契的基礎上才行。

而關於善後的建議,道光是頗為慎重。“已從逆者,自應童稚不留”,但對於未從逆叛亂的白山派,怎麼安插,應該穩妥考慮。而那彥成所說安插在雲、貴、閩、廣這些地方,十分不妥。因為“內地回戶已不為少,此種回子,日久孳生眾多,豈不更難防範?”也就是說,內地的這些地方,回戶(此處指穆斯林)已經不少了,而再把這些人安插過去,到時候繁衍生息,人數一多,再鬧出什麼事來更不好辦。

所以道光認為那彥成的建議中,這四點“窒礙難行”,行不通,其餘的建議,道光下旨,於八月二十四日,將那彥成建議的全文和自己的批示意見,下發長齡、楊遇春、武隆阿,讓三人審議,看看是否可行。

長齡三人接到道光的批示和那彥成的建議全文,認真過了一遍,然後給道光回了一個審議的意見,並又附上了一些自己的建議。然而三人對待道光的意見,主要是道光反對那彥成的那四點,態度頗為微妙。

比如道光反對使用鹿角木架支放抬槍和使用兩翼包抄陣法這兩點,長齡三人的看法是:這兩點建議“只可臨時酌定”。表面上看起來三人是在說那彥成紙上談兵,具體情況要具體對待,但實際上三人並沒認為那彥成說的不對,還是說要看具體情況,不見得就一定不行。

至於道光反對使用發配的犯人,也就是譴犯,這三個老大則一句都沒提,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其實我們從後來這三比特的實際行動上看,這三人是出奇的一致,只要是能上陣打仗的,是能用則用,多多益善。所以對於這一點三人是什麼態度,就昭然若揭了。

唯一高度認可的,是道光反對那彥成善後的意見。長齡等人認為,將白帽回子遷往內地,的確是“窒礙難行”。至於“童稚不留”這一點,沒啥說的,現在就算張格爾來投降,“亦應將附逆回莊及首先迎賊、戕害官兵之犯,全行誅戮,方可以慰忠魂”。

同時,長齡等也附上了自己的意見:“體察外夷情形,强者示之以威,順著撫之以德,俾犬羊之類,先知威而後知感,方為妥善”。也就是說對於那些蹦躂的、囂張的,一定要靠拳頭說話,對於順從聽話的,則以德服人,這幫傢伙是服威不服德,你光給好臉沒用,一定先要威服之後,才知道感恩。

那麼對這一點,道光怎麼看呢?接到長齡等人的意見後,對於長齡等所提出“强者示之以威,順著撫之以德”的觀點十分認可,認為“所奏甚是”,但唯一擔心的是,如果對叛逆者全面清剿的話,恐怕到時候對方四散而逃,很難捉住賊首,囙此道光一再強調,不管怎麼樣,最終不僅一定要抓住張格爾,愛薩什麼的骨幹,也决不能漏網。

八月二十五日,長齡向道光報告,阿克蘇這邊,連日以來敵人攻勢猖獗,好在官兵拼死守護,額爾古倫又打了一場勝仗,伊犁、烏魯木齊增援的部隊陸續趕到,情况暫時得以緩解,然而考慮到“該逆族類繁多,難保其不再行糾合,前來滋擾”,囙此,還是需要“熟悉戰陣”的官兵火速前來,而現時甘州提督齊慎來信,稱其已於七月二十八日,率領三千人馬抵達哈密駐守,按照此前的部署,齊慎是在哈密等待楊遇春抵達後,返回原任,而楊遇春按照計畫則是在肅州(甘肅酒泉肅州區)彙集好各路人馬後,再經哈密前來阿克蘇。

哈密和阿克蘇的位置關係

那麼按照這個時間,楊遇春什麼時候能到阿克蘇,還遙遙無期,囙此長齡請求道光準予,讓齊慎也別等楊遇春了,更別回甘州了,直接帶著手下的兵馬,火速趕來阿克蘇,這樣的話,預計九月初應該就可到達。同時長齡報告,現在伊犁屯墾的川、楚各省民人——也就是老百姓,以及已經轉為民人的譴犯,“紛紛呈請出征報效”,長齡瞭解了一下,這些人中,有不少是以前當過鄉勇的,“慣曆行陣,年力均各精壯,堪以衝鋒禦敵”,就是又打過仗,又年輕力壯,衝鋒殺敵是毫無問題的。現在長齡下令,讓手下從中挑選出一二千人,按照省籍編隊,登記造册,每人先發銀十兩,置辦行裝,發與馬匹、器械,一切參照綠營兵待遇,先派五百人前往阿克蘇支援。同時發文與長清、達淩阿,下令這五百人到了後,隨同額爾古倫防守渾巴什河,或者對已確切查明的附逆回莊,“先行剿洗”。

道光在接到長齡的奏報之後,緊接著又接到了楊遇春的奏報,楊遇春在奏報中除了奏明各個部隊行進情况之外,同時上奏,說自己在肅州,遇到被革職發配新疆的原浙江湖州知府方士淦、歸安縣(屬湖州)知縣馬伯樂二人,自願申請跟隨大軍平叛贖罪。楊遇春的考慮是,如果甘州提督齊慎,固原提督楊芳,都前往阿克蘇平叛的話,那麼甘肅這邊,也應該有相關的官員坐鎮管理,囙此建議留馬伯樂在肅州,交給當地官員,協助辦理後勤等事務;方士淦則跟隨自己到哈密,交給哈密辦事大臣恒敬,協助工作。另外還有一個原甘肅赤金營(今酒泉市赤金鎮)把總李福,因為受賄,私自允許民人偷挖金沙,也被革職,楊遇春瞭解了一下,這個李福“系由鄉勇出身,打仗得力”,囙此也請求順便帶上,到前線效力贖罪。

道光接到二人的奏報之後,是基本同意,齊慎也不必再回任上了,和楊芳一起去阿克蘇,至於固原、肅州的官員,另行委派。長齡那邊從伊犁挑選屯墾的川、楚各省民人,前往阿克蘇增援的事,也全部準予。但對於方士淦和馬伯樂二人隨軍效力贖罪,道光卻沒同意,道光的理由是這兩個人都是因為審理命案不實,被發配新疆的,“獲咎甚重,尚未到配”,就是罪行嚴重,而且還沒到發配地,囙此不准二人隨軍效力,仍令二人到發配所在地贖罪。至於那個赤金營把總李福,原本也是要發配的,但因為楊遇春報告其是鄉勇出身,能打仗,所以道光同意楊遇春的請求,也不用發配了,帶著他隨軍效力。

其實說到底,什麼方士淦、馬伯樂“獲咎甚重,尚未到配”,不准隨軍效力云云,不過都是藉口,能不能隨軍效力,在道光那兒現在就一條:能不能打?你兩個文官就算了,該幹嘛幹嘛。順便說一句,後來方士淦在新疆發配期滿,返回關內的時候,寫了一本《東歸日記》,非常有名,到了清末,清政府編寫的《新疆圖志》中,很多內容就直接取自這本著作,是研究當時新疆的重要文獻之一。

方士淦的《東歸日記》

反正在現在這個情况,無論是長齡還是楊遇春,是逮著個人就要,能用的一個都不落下。而與此同時,黑龍家、吉林等地增援的官兵也在源源不斷的向新疆爾來。

不過這人一多,也有添亂的,比如吉林增援的官兵就發生了嫖娼事件。這件事首先是一個名叫楊殿邦的禦史上奏的,說是風聞——也就是聽說吉林前往新疆增援的阿兵哥沿途有不法行為。

我們知道禦史就是今天的紀檢監察幹部,而且有風聞上奏和調查的權利,於是京城這邊就派了一個侍郎前去河北調查,結果一查,是第四批從吉林前往新疆的官兵中,有四人在玉田(今唐山市玉田縣)境內嫖娼。經過對當地嫖娼場所的調查,雖然的確是有四名官兵嫖娼了,但一不知道部隊番號,二也不知道姓名。

接到調查報告後,道光下旨,對領隊官員進行嚴厲申飭,軍紀何在?眼皮子底下結伴嫖娼竟然都沒有察覺?這次沒有追查到姓名,也就算了,但如若再有發生,嚴懲不貸。

阿克蘇這邊,長清安排新到的官兵在達淩阿和伊薩克的帶領下,對周邊的回莊進行清查。自從七月二十七日額爾古倫在渾巴什河擊退敵軍之後,這些叛亂人員除大部分逃回葉爾羌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竄入各個回莊,經過達淩阿與伊薩克等人的清查,前前後後揪出來了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所謂的“惰蘭回子”,也就是今天所說的刀郎人。達淩阿審訊完畢之後,除了留下二十一人作為活口之外,其餘全部處斬。

然而現在阿克蘇的形勢依然嚴峻,根據情報,距離阿克蘇六十公里的洋阿裏克,有叛匪聚集,但數量多寡不清楚,這個地方緊鄰渾巴什河,現在雖然已經有包括額爾古倫在內的一千三百餘人分段把守渾巴什河,但渾巴什河不僅“綿亙一百數十裏之遙”,而且“現在躧(xǐ)淺可渡之處甚多”,不僅防守的線路長,而且這個季節水也不大,水淺可渡河的地方非常多。囙此將新到的官兵分開來防守,兵力依然單薄。

囙此長清也和長齡、楊遇春一樣,逮著個人就用,如由京城前去葉爾羌原本要換防的護軍參領倭靈額、三等侍衛庫蒙額以及由吐魯番、古城(今奇台)、烏魯木齊、巴里坤前往葉爾羌換防的官兵,零零碎碎加起來總共七八十人,現在都到了阿克蘇,但是葉爾羌也失守了,這些人還換什麼防啊,囙此令這些人統統“隨營聽候調遣”。另外還有被貶在烏魯木齊的官員原守備愛隆阿,也要求到軍前效力,現在英惠已經讓他隨著烏魯木齊提督達淩阿一起來了。長清囙此也給道光打報告,要求正式批准使用。

長齡算了一筆賬,現時齊慎的那三千人也從哈密出發了,三千官兵分了三撥,兩千五百人分別由副將胡超和李士林帶領前進,齊慎帶著五百人仍然先留在哈密,等楊遇春到了再定去留。那麼現在阿克蘇、烏什、庫車三城已經有的兵力是烏魯木齊官兵六千人、土爾扈特蒙古兵一千人,各處換防官兵加上額爾古倫以及從柯爾坪退回來的兵等等加起來是一千五百餘人。

現在正在趕來的除了齊慎這三千人之外,還有楊遇春帶著的五千五百人,從吉林調來的索倫兵兩千人,這樣到時候阿克蘇這邊的總兵力是一萬九千多人。但即使如此,一旦要進軍西四城,不僅要分兵前進,而且還需要人手把守台站、傳遞文報,運送糧草等等,線路長、路途遠,人手還是不足,囙此還得問朝廷要兵。

長齡囙此給道光打報告,說自己前面已經和西安將軍慶山溝通,慶山那邊準備了滿洲兵兩千人,隨時可來增援,現在自己已經發文,讓西安的副都統卓爾琿寶帶著這兩千人前來,同時給楊遇春發文,讓楊遇春“於陝甘兩省內,再行調撥綠營官兵一萬名”。這樣加上自己從伊犁川、楚各省挑選的民人一千人,到時候總計可達到的兵力是三萬二千餘人。

人多了,馬匹也要新增,現在是兩次從伊犁調了八千匹馬,不够,囙此自己又發文塔爾巴哈台參贊大臣彥德,從塔爾巴哈台馬廠的一萬匹馬中挑選出五千匹,“趁此水草未枯之時,分起送至伊犁,由那拉特卡倫趕赴阿克蘇”。

當然,更重要的還有糧草,長齡一面讓英惠先調撥五萬石糧食,“沿途滾運”,一方面詢問英惠烏魯木齊那邊的糧草够不够,如果不够,那麼就請陝甘總督“早由內地籌撥,勿至臨期延誤”。至於沿途運轉糧草的官員,長齡向道光提出,要求剛期滿卸任的鎮迪道道員昌熾前往哈密坐鎮,現任鎮迪道道員湯鼐到吐魯番坐鎮,分別進行督運,同時請求以甘肅鞏秦道道員富祥、陝西鹽法道道員查廷華、前任甘凉道道員英啟分工辦理阿克蘇軍火糧餉。另外原塔爾巴哈台領隊大臣紮克桑阿,因為和塔爾巴哈台參贊大臣鬧矛盾,互相揭發被降職為防禦候補,但是這個紮克桑阿熟悉外夷情况,囙此也已經令其趕到阿克蘇開展工作。

對於布魯特人的情况,長齡根據掌握的情報,向道光彙報,阿坦臺現在是遊牧於烏什的卡倫外,汰劣克則遊牧於喀什噶爾的卡倫外,這兩個人現在都沒參與張格爾之亂,也沒有攻打卡倫,策應張格爾的行為。而且根據情報,張格爾是屢次派人,請求二人入卡協助,但都被二人回絕,原因則是因為阿坦台和汰劣克與張格爾從浩罕帶來的那個指揮官愛薩不和,雙方有衝突。

道光接到長齡的奏摺後,對長齡的要求是全部準予。而且道光已經安排陝甘總督鄂山、陝西巡撫盧坤以及查廷華、英啟、恒敬、英惠等人籌備督運糧餉軍火,要求是“寬為預備,源源接濟”,囙此要長齡放心。至於那個被降級處分的紮克桑阿,既然要用他,那麼就將其昇補為協領,到阿克蘇效力。

至於汰劣克,既然和愛薩有衝突,未入卡作亂,那麼道光明確訓示長齡,要對汰劣克進行爭取,就告訴汰劣克,前面巴彥巴圖濫殺無辜的事,大皇帝已經清楚了,錯在巴彥巴圖,如果巴彥巴圖還活著,那麼也“必當以貪功妄殺重治其罪,汰劣克雖有擅殺巴彥巴圖之罪,念其全家被殺,情有可原。今又查明該布魯特等並未進卡助逆,特頒恩旨,不究其已往罪證,從寬原宥。”如果汰劣克還能協助天朝在卡外防堵張格爾的話,一旦抓獲張格爾,那麼不僅要加官進爵,還要重賞白銀十萬兩。

反正這個時候,道光是全力以赴,能爭取的就爭取,一切以擒獲張格爾為目標。同時道光要求新接任伊犁將軍的德英阿,一定要做好伊犁的工作,掌握好伊犁回人的情况,嚴防和南疆的回人的勾結聯絡,確保伊犁的穩定。這裡面有個背景要在這裡再交待一下,所謂伊犁的回人——也就是維吾爾人——其實都是乾隆年後從南疆遷移過去的,因為伊犁可以說是新疆最為肥沃、水資源最為豐富的區域,囙此早在乾隆平定準噶爾之前,在伊犁的準噶爾人就從南疆遷移回人種地。到了乾隆之後,這一模式被清廷繼承,而被遷移過去的回人被稱為“塔蘭奇”,這個詞在阿勒泰語族中,是種地人的意思。也正因為如此,民國時期劃分民族的時候,還將塔蘭奇單獨劃分成了一個民族,但不久這個劃分就被糾正,塔蘭奇不再單獨作為一個民族。所以我們看民國時期的說法是新疆有14個民族,而不是現在所說的13個世居民族。

囙此伊犁的回人絕大多數,都是喀什地區的回人,當然其他地區的也有,而且遷往的目的地也不僅僅是伊犁,比如烏什也有不少回人被遷移到伊犁、塔爾巴哈台(塔城)等北疆地區,而因為烏什的回人被遷移到了北疆,所以又從吐魯番遷移回人到了烏什。可以說,所謂伊犁的回人(維吾爾人),其實都是南疆——主要是喀什的回人(維吾爾人)。這也正是道光提出這個要求的主要原因,防止北疆和南疆的回人聲氣相通,遙相呼應。

不過道光最擔心的就是西四城收復之後,張格爾等人未被擒獲,轉入遊擊狀態,囙此道光特意向長齡、楊遇春強調:“試思此番大舉之後,仍不能殲厥渠魁,永除後患,成何事體?該將軍等何以對朕耶?”就是如果費了這麼大勁到最後還抓不住張格爾的話,你們還有什麼臉來見我?

清廷這邊緊鑼密鼓,調兵遣將,張格爾那邊也沒閑著。自從七月二十七日額爾古倫過渾巴什河擊潰敵兵之後,這些潰散的人員逃往葉爾羌,又陸陸續續集結了五六千人,“在渾巴什河南岸屯聚”,等待時機再次過河攻打阿克蘇。

八月十五日到十八日,連著幾天,這些屯聚在渾巴什河南岸的敵軍多次試探性渡河,所謂“日渡三四次,官兵在河對岸晝夜抵禦”。

八月十八日,清軍遠遠望見河對岸的敵軍分出了一半兵力,沿著渾巴什河向西北方向移動,這樣的話,就會一直走到烏什的境內。但是在北岸防守的清軍兵力有限,無法分兵,囙此長清緊急令駐守在紮木的五百伊犁營官兵,前往堵截,紮木,位置在今天阿克蘇東北面的溫宿縣,為今天的佳木鎮,距離阿克蘇30來公里。長清令這五百人火速趕往烏什,歸在烏什的伊犁領隊大臣祥雲保指揮。

紮木的位置

另外長清這邊還接到情報,距離阿克蘇大約50公里左右的位置,渾巴什河北岸,有一個名叫波斯圖哈拉塔爾的回莊,有大量叛亂人員。這一帶都是所謂惰蘭回莊,也就是今天所說刀郎人的村子,以前說過,刀郎人是和卓信仰最為虔誠的群體之一,一般認為,惰蘭人主要是蒙古人後裔,也有人認為是古代回鶻人的直接後裔等等,但不管是什麼人的後裔,惰蘭人是最晚才被迫皈依伊斯蘭教的,而皈依之後,惰蘭回子便成為最為堅定的和卓追隨者,歷次南疆叛亂,存在感都非常突出。清政府對此的認知是惰蘭人世代為和卓的奴僕——這一點也沒錯——但更重要的,應該還是所謂“皈依者狂熱”的原因。

那麼現在對於長清來說,要進軍西四城,首先是要保住阿克蘇、烏什、庫車無虞,而要保住阿克蘇等城,則要先清剿渾巴什河南岸的大量敵兵,而要清剿渾巴什河南岸,就必須先要拔掉渾巴什河北岸的這些釘子,更重要的是這些渾巴什河沿岸回莊靠近東路的軍臺,一旦發生問題將會直接切斷東來的道路。

根據長清掌握的情報,這些渾巴什河南岸回莊大都參與了攻打都齊特軍臺,也就是攻打王鴻儀所部,在打下了都齊特軍臺,團滅了清軍之後,又有一二百人潜回了自己所在的村莊伺機而動。當下長清令參將存柱、王登科帶領一千二百官兵,以三品伯克巴彥岱為嚮導,分為兩路,進剿這些回莊。

八月十五日,清軍趕到回莊,正趕上這些惰蘭回子渡河逃跑,還有四十多名沒來得及過河的惰蘭回子,見清軍前來,是放槍還擊。一千多清軍對付這四十多人自然不在話下,是“全行擊斃,並生擒帶傷賊匪二名,又於樹林內搜獲七名。”

通過審訊俘虜,清軍得知,上次參與攻打都齊特軍臺,又悄悄渡河潜伏回來的,共有一百七八十人,原計畫是“陸續偷渡,凑至千餘人,搶掠紮木一帶軍臺”。這也就是說,他們的計畫是從阿克蘇南的渾巴什河北岸,從阿克蘇東面繞到東北面的紮木,形成對阿克蘇城兩面夾擊的態勢。

這個時候清軍的二等侍衛阿布都爾滿又抓獲了“探信賊匪兩名”,也就是兩個偵察兵。經過審訊得知現在是從喀什噶爾、葉爾羌過來了一千多人的叛軍,由庫爾班素皮等四個阿訇、以及葉爾羌、柯爾坪等處的四個伯克等帶領,已經在阿克蘇南邊的惰蘭(今阿瓦提縣多浪鄉)、柯爾坪(今柯坪縣)、洋阿裏克(今阿瓦提縣英艾日克鎮)等糾集了五六千人,在距離渾巴什河十五裏的亮噶爾屯聚,隨時準備過河攻打阿克蘇,而且後續還會有喀什噶爾等處趕來接應的人馬。之所以現在還未動手,是因為得知阿克蘇現時清軍數量眾多,囙此打算繼續前往阿拉爾、阿哈雅兒一帶糾集人馬。

阿克蘇城南邊的部分回莊

得知這一情報後,長清一方面下令負責沿河防堵的達淩阿、巴哈布加强警戒,一方面立即將原本駐守在庫車、拜城的清軍共計一千四百名調到渾巴什河一線防守,同時派出快馬告急,要求已到哈密的官兵加快行程,趕赴阿庫車、拜城。

前線戰報傳到北京後,道光首先對清剿渾巴什河北岸惰蘭回莊這件事十分滿意,尤其對長清的表現表示滿意,下旨令長清、參將存柱、王登科、三品伯克巴彥岱賞戴花翎;二等侍衛阿布都爾滿昇為頭等侍衛。阿布都爾滿的兒子邁瑪特愛孜斯賞給金頂。

對於長清,道光認為其“辦理防堵事宜,俱極妥協,此次複連獲勝仗,為殄(tiǎn消滅、滅絕)賊之先聲”,而且道光在諭旨中還專門追溯了一下長清的歷史:“長清系兵部司員,經尚書玉麟保送副都統,朕授為阿克蘇辦事大臣,甫經到任,即能統馭回眾,督剿賊匪,動合機宜,玉麟舉薦得人,著加恩賞戴花翎,為廷臣以人事君者勸。長清經朕施恩獎勵,惟當益加奮勉,會同達淩阿等督飭官兵,嚴密堵捕,保障一方。”道光的這個意思其實就是說,長清原本是兵部的一個幹部,被兵部尚書玉麟推薦,以副都統的身份被授予了阿克蘇辦事大臣之後,自己心裡面還一直不放心,出了張格爾這個事之後,自己是很擔心長清能不能勝任,現在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來看,長清幹的非常好,既能穩住局面,又能在該出手時出手,玉麟推舉人才有功,也賞戴花翎,以後大臣們都要以玉麟為榜樣推舉真正的人才。而長清就更不能辜負了我對你的認可,繼續好好幹。

阿克蘇這邊,由於清軍連日對叛逆人員的清剿,捉獲了不少的俘虜,除了被處斬的以外,還有一部分需要留下活口,進行關押,但阿克蘇一直以來沒有監獄,而阿克蘇城內的官兵一方面要用於防守,一方面全都派到了渾巴什河沿岸防守,囙此長清又專門從漢人老百姓中招募了六十人,協同官兵對這些犯人進行看押。

烏什這邊,辦事大臣慶廉一方面要防止渾巴什河的敵軍沿河而上,進入烏什,一方面要防止卡外的布魯特人入卡攻擊,同時更要防止烏什的回眾響應叛亂,壓力也非常大。囙此慶廉首先令烏什的阿奇木伯克木薩,帶著烏什的大小伯克“遍赴各城莊,實力撫綏,諭以恩威,曉以利害”,其次“督率在城官兵,多備守城器具,安設槍炮矢石,獎勵士卒,晝夜嚴防”。而伊犁領隊大臣祥雲保這時已經帶著五百滿洲兵支援烏什的防務,囙此慶廉與祥雲保選擇了烏什通往喀什噶爾與阿克蘇一個十字路口的位置,設立營盤,由伊犁的這些官兵駐守,扼守住交通要道,“一有警報,即可四顧得力”。同時每天派出一百多人的馬隊進行巡邏,重點是對布魯特進行威懾。

烏什與阿克蘇、喀什噶爾的位置關係

不過要解决根本問題,還是要增添兵力,所以慶廉是給長清發文要人,現在伊犁、烏魯木齊、喀喇沙爾的援兵已經不斷來到阿克蘇,能不能分我這邊一點防守啊。

另外就是糧草的問題,現在烏什的農田已經陸續成熟,但不能再像以往那樣等全都熟了再收。慶廉令烏什的官兵是“旋熟旋割,旋碾旋收”,就是熟多少就收多少,在八月份之內全部收完。

八月二十一日辰時,也就是一大早七點到九點這個時候,渾巴什河南岸的叛匪們在連日試探性進攻之後,終於阿克蘇東北方向的察哈拉克軍臺渡過河流。察哈拉克軍臺的位置,在今天溫宿縣的恰格拉克鄉,直線距離阿克蘇城大約30公里。

察哈拉克軍臺的位置

叛匪在這裡對軍臺進行了焚燒,並過河搶掠這裡的阿拉爾回莊。清軍接到敵情之後,立即由達淩阿、巴哈布帶領五百名烏魯木齊兵、一千名土爾扈特、和碩特兵前去堵截迎擊,於戌時,也就是傍晚19時至21時的時候,趕到了河邊。二十二日,雙方在阿拉爾回莊開始交戰。敵軍首先使用騎兵向清軍發起衝鋒,清軍協領富盛阿、參將王登科帶兵放槍,“擊斃賊匪數十騎”,擊潰了敵人的衝鋒,於是敵軍開始撤退到身後的沙丘、樹窩之中,清軍向前追擊,未曾想在這些沙丘、樹窩之後還有敵軍的伏兵,於是雙方在沙丘、樹窩之間打成一團。從巳時打到了未時,也就是從上午9時一直打到了下午15時,達淩阿、巴哈布最終帶領部分清軍兩面包抄進行夾擊,終於擊潰了敵軍,清軍乘勝追殺,斃敵三百餘人,生擒五十餘人。

這邊清軍取得了勝利,二十三日,另一股敵軍兩三千人,又從察哈拉克軍臺南側的托什罕河(今托什幹河)衝破清軍參將清安的防線,將協領都倫布、都司孫旺所駐守的營盤死死圍住,同時分兵攻打相鄰的副將郭繼昌、都司李遐齡的營盤,使二者無法互相救援。

從兩處渡河的敵軍,東西走向的為托什罕(托什幹)河

達淩阿、巴哈布得知情况後,經過分析,决定不去救援都倫布等人,而是直接返回阿克蘇城,因為達淩阿和巴哈布心裡清楚,現在阿克蘇的守兵只有區區三百人,如果敵軍直撲城下的話,阿克蘇根本難以守住,如果阿克蘇城被攻破,那問題就大了。囙此二人星夜疾馳,返回阿克蘇城。

而事實上的情况也與達淩阿、巴哈布的判斷一致,在圍攻都倫布、郭繼昌等人營盤的同時,敵軍果然派出一部分人馬直撲阿克蘇城。坐鎮在阿克蘇城內的長清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情急之下,一面調兵佈防,一面安排了三十餘人的馬隊,在距離阿克蘇城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來回奔跑,動靜越大越好,製造出塵土飛揚,大軍雲集的假像。而這股直撲阿克蘇城的敵軍則果然中計,到了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清軍看見有十幾個敵軍的哨探,遠遠望見阿克蘇城方向塵土蔽日,有馬隊來回穿梭,也搞不清有多少人馬,只得悻悻折回。

而都倫布與孫旺這邊,則面對數倍於己的敵軍,拼死抵抗了一夜,如果一旦彈藥用盡,還是外無援兵的話,那麼無疑就要步王鴻儀的後塵,營破身死。到了二十四日黎明時分,都倫布終於見到了救兵,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另一邊被圍的郭繼昌部,原來郭繼昌、李遐齡經過苦戰,擊退了圍困自己的敵軍,之後立即趕過來救援都倫布與孫旺。而這個時候,原本守河的額爾古倫所部三百餘錫伯兵,也接到命令趕來救援,雙方兵合一處,向裏廝殺。都倫布、孫旺見援兵到來,立即也組織官兵出營攻擊,兩面夾擊,敵軍被擊殺三百餘人,終於向西潰敗而逃。不過清軍卻沒停下來,而是一路追殺,當時清軍中的一個固原兵丁名叫單存的,硬是盯著敵軍中帶頭的首領一路狂追,在死死咬住追了五裏後,終於將敵軍首領用長矛刺殺於馬下,割下了首級。

清軍這一路追擊,又殺敵三四百人,生擒一百餘人。而單存所殺的,正是這次進攻的最高領導,張格爾的心腹骨幹,大阿訇庫爾班素皮,而此戰,清軍共殺敵一千多人,清軍這邊傷亡人員則總共二十餘人。這一仗,清軍大捷。

(待續)

(本文部分照片來自網絡,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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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瀛和律師事務所陳棟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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