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的意外事件:陝西商人在內蒙古建立“獨立王國”,存活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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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提示:通崗浪的“化外之地”在歷史上存在了近50年,1947年神木解放,國民黨神木縣政府甚至逃往通崗浪,但不久便隨著新中國的成立而土崩瓦解。今天,回顧這段歷史,我們似乎是想要從當年淒風苦雨的走西口中,找到些許可以安慰人心的經歷,雖然通崗浪河如今已經不復存在了,但當年陝北人民走西口的鹹澀眼淚,也曾被那河水沖了淡些許。而通崗浪成為“化外之地”後的富裕,也有力地說明了當年蒙古江湖的險惡或王公社會的腐朽。

提示:通崗浪的“化外之地”在歷史上存在了近50年,1947年神木解放,國民黨神木縣政府甚至逃往通崗浪,但不久便隨著新中國的成立而土崩瓦解。今天,回顧這段歷史,我們似乎是想要從當年淒風苦雨的走西口中,找到些許可以安慰人心的經歷,雖然通崗浪河如今已經不復存在了,但當年陝北人民走西口的鹹澀眼淚,也曾被那河水沖了淡些許。而通崗浪成為“化外之地”後的富裕,也有力地說明了當年蒙古江湖的險惡或王公社會的腐朽。

這個地方叫通崗浪。今天,人們還能在一些資料中看到它的名字——通崗浪溝,但是,這個崗浪溝已經不是當年的通崗浪了。從文字上分析,通崗浪的名字應該來自通崗浪溝,但通崗浪溝應該只是通崗浪的一小部分。

也有一些資料上說,通崗浪還有一條河,叫通崗浪河,這條河應該是黃河滲漏而形成的河,應該是斷斷續續類似於沼澤的泥濘地,但隨著當年走西口的人們對這裡的開發,以及清末的放墾活動中,這條河當下也不應該存在了。

在1990版《神木縣志》中,我們看到了有關通崗浪的詳細記載:通崗浪原為內蒙古烏審旗轄地,距神木縣城西北向120公里。清光緒年間,烏審旗蒙古人將神木籍商民驅逐回縣,並將房屋燒毀。邊商呂萬有等人控訴於神木理事廳和榆林府尹,轉報督撫派人查實,會同蒙人代表查辦。結果將通崗浪南北長100餘裏、東西寬10裏的地域,賠給邊商,此後這250平方公里的土地,便成了邊商的“獨立王國”。民國初年,邊商從長計議,呈請神木縣管轄。1949年,人民政府將通崗浪全部劃歸內蒙伊克昭盟。

文字敘述很簡單,但背後的故事很複雜。

我們在以前的文字裏說過,明朝為了守衛邊界,到了每年秋冬季節,就讓守衛長城的部隊由長城腳下向北50裏的地方去燒荒,讓前來進攻的蒙古軍隊的戰馬在這裡沒草吃,不戰而退。時間一久,這些地方就被燒成了黑色的,被稱為“黑界地”,很是肥沃,卻不允許蒙古人前來放牧,也不允許漢族人前往開墾種地,成了一條人為的隔離帶。

到了清朝康熙時,這條隔離帶基本得到了開放,康熙皇帝允許漢人前去隔離帶開墾種地,於是,隔離帶就有了一個新名字——“禁留地”。長城之內大量的人們前往種地,但當時並不讓他們滯留在那裡,春天下種、秋天收穫,種完了,種地的人就得回到口內的家裡,是“禁留”的地方。儘管禁留,但人們還是把那些地給種熟了,所以,“禁留地”也就被稱為“舊牌子地”。

為什麼會有牌子呢?這是因為康熙五十八年(1719),清廷派出官員來到榆林等地勘察,規定:“五十裏以內,有沙者以三十裏立界,無沙者以二十裏立界,准令民人租種。”並在劃定的界址上堆土或樹木牌。五十裏是明朝留下的寬度,有沙即是有沙漠的地方,可以種五十裏的三十裏,沒有沙漠的地方只能種二十裏。這是一條界線,人們不可以逾越,其長度大約在今天的烏審旗、准格爾旗至烏蘭察布一線,有2000多裏。所以,人們也將這條線叫“康熙線”。

然而,由於當時口內人多地少,大量的人口湧入“禁留地”,時間一長,這“禁留地”就不够了,也就對“康熙線”有了突破。到了乾隆年間,“康熙線”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朝廷看著不行,就將“禁留地”的寬度加大了,規定:“於舊界外再展二三十裏,仍以五十裏為界。”就是說,把明朝留下來的那五十裏寬度全都給用上了,於是,這條線被稱作了“乾隆線”。

“乾隆線”的結局與“康熙線”基本一樣,人們邊種邊越,不斷向草原深處進展,基本上把“乾隆線”以北的能種的地方都給種了,時間一久甚至突破了“禁留”的規矩,慢慢地成了“禁留地”上的居民。這樣一來,就發生了三種能够一目了然的現象:一是蒙古的貴族、王爺坐收租金,發了財;二是前去種地的一些口內人,通過一些手段,擁有了大量的土地,成了地主;三是人口的流動帶動了商業貿易的發展,一些人成了富商大賈,這部分人就是人們常說的那些因為走西口而發了財的人。

不能一眼看到的是老百姓常說的那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其實就是社會,“禁留地”或“隔離帶”上的社會,各種力量在這片土地上的利益爭奪。至清末慈禧太后時,“禁留地”得到了官方組織層面的大規模開發,各種勢力更是此消彼長,紛繁蕪雜。

首先是抗墾派。這是一支以蒙古貴族、王爺為主的力量,他們是當地的地頭蛇,不可能好端端地將自己先前用以收租的土地拿出來,貢獻給朝廷,讓朝廷開發利用,所以明著暗著都在和朝廷較勁兒。這中間出現過在今天被一些人稱為“抗墾鬥爭英雄”的叫丹丕爾的人。

丹丕爾時任准格爾旗東協理,出身貴族,老家就在黑界地邊上。早年,他利用職權私自放墾“禁留地”土地,整個家族都沾了光。據說,他有個堂弟叫巴圖敖其爾,私刻公章,把“禁留地”上的一片森林賣給了陝西商人,結果被告。旗府派兵來抓巴圖敖其爾,巴圖敖其爾手下衛隊打跑了旗府兵不說,還毀了一些人的五官,發配他們到黑龍江充軍。巴圖敖其爾橫行江湖,仗勢欺人,對抗官府,是丹丕爾家庭乃至整個蒙古貴族當時的一個縮影。

清廷派出墾務大臣貽穀放墾後,丹丕爾陽奉陰違,盡力延后放墾時間,後因動員蒙漢群眾拒交壓荒銀被撤職,公開組織領導武裝抗墾鬥爭,拒絕報地,封锁丈量,並進攻墾務局,驅逐丈放官員,迫使伊盟墾務陷於停頓。最終,清廷派兵鎮壓這支力量,丹丕爾被捕,並在今呼和浩特被殺害。

另外一派可稱為投降派。這一派仍是以蒙古貴族、王爺為主要力量的,他們見胳膊擰不過大腿,為保住其蒙古貴族的身份和地位,曲意逢迎放墾政策,積極報墾,以錶對朝廷的忠心。在這派人的身後,大約還有一個群體,為了自身的利益,在兩派之間的夾縫裏得以生存。主要表現為,抗墾派被朝廷罷免甚至殺害,旗府中的職位就會被空缺下來,他們會千方百計弄到空缺職位,進而達到刁鑽營私的目的。

在這群人中,有個成功的代表,叫那森達賴,本是准格爾旗府的一個小秘書,最終在放墾活動中依靠身為清廷格格嫁到旗府的“四奶奶”的勢力,最終成為了准格爾代理王爺。清末以後,他通過巧取豪奪的手段,聚斂了大量的土地和金錢,成為晉陝蒙毗鄰地區最大的地主和財主,甚至還買槍械子彈,有了自己的武裝。因為當時“禁留地”行政管理許可權不甚明了,在他的經歷裏,還曾有過這樣一故事:1913年,他讓自己的堂弟奇文英帶領人馬到陝西省府穀縣的古城,砸了民國政府設在那裡的稅卡子,收回了准格爾旗的柴炭稅徵收權。甚至將神木理事通知衙門派出的51人包圍在准格爾旗境內的樹林裏,剝光了他們的衣服,對他們進行侮辱,讓他們光著身子跑回神木。

這就是當年的“禁留地”,是一個江湖,也是一個社會,各種道行在這裡相互爭奪,是一個水很深的地方。我們前文中所說的通崗浪,當然屬於“禁留地”,是“禁留地”江湖或者社會的一個縮影。

《神木縣志》中記述的官司是這樣的:在“禁留地”的江湖裏,受到壓迫的僅限於當年走西口去塞外種地的人們,但是,隨著清末社會制度的腐朽,蒙古地區的老百姓和其他地方一樣,也逃不過蒙古貴族的壓榨,隨著苛捐雜稅不斷地新增,世襲的蒙古王公加緊剝削,這便有了人民的反抗。而“獨貴龍”囙此成了一個比較響亮的名號。

“獨貴龍”亦作“多歸輪”等。蒙古語音譯。“獨貴”意為“圓”,“獨貴龍”意為“環形”或“圈子”。蒙古族人民近代反帝反封建鬥爭的一種組織形式。因參加“獨貴龍”的人聚會時坐成圓圈,以表示成員的平等身份。在發表會議決議或上書呈控簽名時,也均作環形,使人不知首尾,避免暴露領導者,故名。

鴉片戰爭後,清政府對內蒙古地區大量徵兵籌餉,攤派駝馬,加重蒙古族人民經濟負擔;而蒙古封建王公為維護其封建統治利益,積極回應清政府捐輸銀兩、駝馬的號召,加緊對蒙古人民實行殘酷的經濟剝削與壓榨。1858年(咸豐八年)丕勒傑在廣大牧民的支持下,成立了反抗封建統治的“獨貴龍”組織。在通崗浪,“獨貴龍”組織將萬盛魁等48家邊商的房屋搗毀,並將帳簿全部焚毀。但事平之後,邊商卻把全部責任推到烏審旗王公身上,並提出巨額苛刻的賠償要求。

起初的時候,烏審旗的王公貴族們認為這事兒不是自己幹的,也就和自己沒關係,不予理睬。但一個叫呂萬有的人卻站了出來,决定由自己帶頭,代表48家邊商和烏審旗的王公貴族們打官司。呂萬有是神木人,從小在“禁留地”打工,精通蒙漢兩種語言,是萬盛魁的管家,在邊商有一定的威望。官司最先從神木衙門打起,當時神木有朝廷理藩院派駐神木專管伊盟各旗事務的機构,而理藩院即是蒙旗的直接主管單位。因為烏審旗的蒙古王爺還是不予理睬,呂萬有就把官司打到了山西巡撫那裡,並最終上訴到了朝廷的理藩院。

烏審旗的蒙古王爺害怕呂萬有將“獨貴龍”的真相在北京鬧騰出來,因為這事兒畢竟是發生在自己的地盤上的,說到底對自己是不利的,就採取了一個自認倒楣的辦法——自己認輸了,並把將通崗浪一帶約五百多平方裏的土地賠給邊商,承諾由邊商自己放墾經營,旗府不再從這裡不收“水草”、“靠圈”、“地鋪”等捐稅。

這樣一來,呂萬有一下子從一個打官司的人變成了通崗浪的土皇帝,把通崗浪變成了一個“獨立王國”。蒙古王爺管不著他的地界,他呢也可以在這裡發號施令,與蒙古王爺平起平坐。因為是神木人,他便動員家鄉人民移民這裡,共同開發建設;又因為是商人,思路活躍,善於經營,沒幾年工夫,他便讓通崗浪變得富裕了起來。

到了民國時,呂萬有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情,於是請來神木縣管轄通崗浪,這樣可以减少蒙旗對通崗浪的干涉,甚至可以避免蒙旗和通崗浪之間的一些衝突,同時,他又為當時的神木縣長送去了不少銀兩,通崗浪的一切戶籍、田賦、牲畜捐稅等等,均由他一人說了算。如此,在從清末到民初的十幾年裏,通崗浪成了名副其實的“化外之地”。能富裕到什麼程度呢?據說,1938年前後,曾有一支國軍騎兵部隊在此駐紮,3000多人的部隊在三四年的時間裏,口糧全靠當地供應。

通崗浪的“化外之地”在歷史上存在了近50年,1947年神木解放,國民黨神木縣政府甚至逃往通崗浪,但不久便隨著新中國的成立而土崩瓦解。今天,回顧這段歷史,我們似乎是想要從當年淒風苦雨的走西口中,找到些許可以安慰人心的經歷,雖然通崗浪河如今已經不復存在了,但當年陝北人民走西口的鹹澀眼淚,也曾被那河水沖了淡些許。而通崗浪成為“化外之地”後的富裕,也有力地說明了當年蒙古江湖的險惡或王公社會的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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