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小念來源：寫故事的劉小念（sgsdl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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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時，20餘年的情分該如何安放？

我曾經篤定地認為，他會回頭是岸。

但我用離婚後4年的溫柔與不甘，換來的，卻是前夫即將再婚的消息。

說到底，男女之間，分手後的感受並不同頻。

就像我們倆，一個念的是舊恩，而另一個，只想在新歡那裡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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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前夫顧遠是彼此的初戀。2000年初，我從縣城醫院辭職重回校園讀書。

顧遠剛剛從醫科大學畢業，共同的朋友介紹我們認識，他對我一見鍾情。

這之後，他經常騎著單車來學校找我玩。

後來，我父親查出了肺癌。

當時，他已在腫瘤醫院實習，每次父親來武漢看病，都是他幫忙跑前跑後地打點。

連父母都說，這男孩真不錯，踏實又穩重。

那段時間，我既要忙於學業，又要擔心父親的身體，整日愁眉不展。

顧遠便帶我找飯館子打牙祭，醫院門口的湘菜館、小巷裏的手工水餃店、蘭陵路的三狗炒麵館……

他總能發現好吃又便宜的地方，在吃吃喝喝中，我們的心越靠越近。

記憶裏，最幸福的畫面，是我坐在顧遠的單車後，一路顛簸著從醫學院那條坑坑窪窪的小路騎到長江邊。

長江的風，溫柔地拂過。

顧遠看著我說：“放心，有我在，別怕！”

那是全世界最治癒的情話，能讓所有煩惱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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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6月，我畢業了，開始找工作，並搬到顧遠組織附近住。

房子很破也很舊，顧遠從醫院扛來閒置的鋼絲床，用84消毒液裏裏外外地清洗。

看著他蹲在地上滿頭大汗的樣子，我想，嫁給這樣的男人，這輩子一定會很幸福吧。

然而，找工作並不順利，夏天快過去了，我依然沒有收到錄用通知。

我很焦慮，顧遠卻總是想辦法逗我開心，不斷鼓勵我，幫我修改簡歷，甚至跟我一遍遍類比面試，給我打氣。

有一回，面試失敗，我的心情沮喪極了。

走到出租屋樓下，忽然聞到一陣香味，抬頭便看到顧遠正揮汗如雨地炒菜。

看到我，他揚起手中的鍋鏟說：“蓮子，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辣椒炒肉。”

我眼眶紅了，發誓一定要留在武漢，和這個男人永遠厮守。

秋天來臨，我終於找到了工作。

雖然薪水只有一千塊，也沒能和顧遠成為同行，但能留在武漢，能和他相守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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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和顧遠領證了。

雙方父母凑了首付，我們終於在武漢有了自己的小家。

因為手頭緊張，我們的新家只有一張床和一張餐桌。

雖然房間裏空蕩蕩的，但彼此心裡的愛卻是滿滿的。

為了省錢，我們回老家舉辦結婚儀式，婚紗、敬酒服都是借的，連婚紗照都是同學幫忙拍的。

顧遠執意要給我買個鑽戒，我挑了個最小的，他心疼地摟過我說：“老婆，等以後有了錢，一定給你換大鑽戒。”

苦嗎？確實有點。

但我依然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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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我的人生開始逆襲。

先是去了一家國企，後又跳槽進外企，月薪翻了10倍。

從2003年到2013年，這10年間，我們的事業逐漸步入正軌，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先後買了車、第二套房以及第三套房。

30歲那年，我剖宮產生下女兒。懷孕期間，顧遠去外地做扶貧工作，等他回武漢時，女兒已經出生了。

我毫無怨言，我們都是光脚向前沖的人，能在省會城市站穩腳跟，付出的本就比別人要多。

顧遠回來後，很快升職，我休完產假後沒多久，也被提升為部門經理。

兩人的收入比從前更高了，也更忙了。

可能再好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那時我們各自沉浸在事業有成的喜悅中，並沒有發現枕邊人內心的變化。

我性格大大咧咧，對顧遠百分百信任，連薪水卡都交給他保管。

顧遠經常對朋友說：“我老婆看上去是女强人，其實骨子裡單純又善良。”

他說：“蓮子，娶了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我又何嘗不是，這一生，我時常在小事上後悔，但最不後悔的，就是嫁給了顧遠。

那時的我到底年輕，還不懂人和感情都是善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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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要從顧遠賭氣辭職說起。

2015年，因為種種原因，心高氣傲的他從公立醫院辭職去了廣州工作。

與此同時，我被一家民營企業以年薪50萬的價格挖去做高管。

我們之間的差距一下拉開了。

特別是當我把斯柯達換成了寶馬，筆記本也換了蘋果最新款時，顧遠酸溜溜地問我，下一步準備換什麼？

我開玩笑說，讓他對我好一點，否則下一步就是換老公了。

話雖如此，但我從未動過這種念頭，在我看來，人生有起有落，都是很正常的。

我利用出差的空隙去廣州看他，給他做飯，鼓勵他，溫暖他受挫的心。

异地的前半年，我們的確小別勝新婚，顧遠住的新單位宿舍，像極了我們戀愛時租的房子。

每次去廣州，我在走廊裏給他做辣椒炒肉時，就感覺又回到了熱戀期。

我甚至想，再奮鬥兩年，我就可以掙到在廣州買房的首付，到時，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團圓了。

可現實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過於美好了。

新工作步入正軌後，我才感覺到，從外企到民企，業務上各種水土不服。

再加上女兒又面臨幼昇小，所有壓力像海浪般，一個接著一個地拍向了我。

我開始焦慮，甚至是失眠，而顧遠在廣州，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開始抱怨、指責，常常會口不擇言，說一些難聽的話。

比如，他不該不顧家庭辭職南下。

又比如，我承擔了這麼多，到底得到了什麼？

那時的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單親媽媽，每天都在喪偶式育兒。

為此，我們吵了無數次，吵到最厲害的時候，“離婚”二字脫口而出。

我並不是真的想離婚，只是想讓他能多關心我，關心這個家。

可顧遠接收到的資訊卻是，我在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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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顧遠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以前一個星期回來一次，後來變成一個月一次。

每次回來，要麼在婆婆房間聊天到深夜，要麼等我睡熟了再回房間。

總之，他拒絕與我溝通，也不再有夫妻間的親熱。

有一次，我想用他的手機給女兒拍個視頻工作，卻意外發現，從不設密碼的他，開啟了指紋和數位密碼的雙重保護。

那天，我還在他的錢包裏，發現了用百元大鈔疊的愛心。

我瞬間奓毛，逼著他交代。

他看著我只說了兩個字：無聊。

猜疑起了頭，就永遠無法結束，他每次回來，我們溝通的管道就只有一個：吵架。

離婚也成了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我不相信他，他也懶得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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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從他的包裏找到了兩張電影票，地址竟然是在番禺。

我憤怒了，因為我怕他在廣州孤獨，特意在他組織旁的電影院充了卡，他卻捨近求遠，答案呼之欲出。

那天，我把他從床上拉起來，開始一遍遍地盤問。

得到的答覆是，週末和女同事加班後，請她看了場電影，以示感謝。

這個回答，徹底激怒了我。

有多少次，我讓他週末回來，陪我去看電影，他都說忙，說高鐵票太貴，可轉頭卻和女同事進了電影院。

我歇斯底里地逼問他，看完電影去了哪？做了什麼？

他看著我停頓數秒，一字一句地往我胸口捅刀子：“我們去開房了，你滿意了嗎？”

我如同被雷擊中，半天沒有回過神。

顧遠突然將枕頭狠狠扔在地上，吼道：“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離婚吧！”

說完，他便抱著被子去了書房，不再理我。

天亮後，他正式提出離婚，財產全部給我，孩子給我，他只求一個清靜。

我不甘心，苦苦追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哭著抱住他，告訴他，我可以道歉，可以改，我不要離婚。

可是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顧遠都只有一個訴求：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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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顧遠第一次正式提出離婚。

家裡炸開了鍋，公婆打他罵他，讓他回武漢。

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不能失去他，我要改變，要留住他。

我辭去了年薪50萬的工作，重新回到原來的公司，雖然薪水銳減，但我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照顧女兒和家庭。

很快，顧遠也回了武漢，去了一家事業單位做行政，可我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開始變得很忙，並以工作為由睡在書房，無論我怎麼要求，他就是不肯和我同床共枕。

為了挽回他的心，我把自己逼成賢妻良母，工作上得過且過，下班就趕回家做飯。

可他從不回來吃，我把飯菜送到他組織，他也只是冷冷地說，以後不要再送了。

在家，他對女兒有說有笑，對我的父母、親朋好友也是彬彬有禮，唯獨對我視若無睹。

是的，無論我怎麼改變，都不能讓他的心意回轉半分。

我一次次找他談心，追問他：“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回到從前？”

他永遠是冷冷地回答：“我們已經沒有感情了，我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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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看到電影《無問西東》裏，許伯常對妻子擦肩而過毫不理會，妻子絕望跳井自殺的場面，不禁淚流滿面。

那樣的視而不見，那樣的冷暴力，太令人絕望了。

我在顧遠的冷暴力中日漸消瘦憔悴，從前溫柔可愛的小女人，變成了會罵、會打的潑婦。

家變成了戰場，我憤怒、嘶吼，單方面地恨他，又原諒他，周而復始，始終無法焐熱他變冷的心。

他人回來了，心卻不在，我放下所有尊嚴，換來的卻是厭惡和嫌弃。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我不相信他不愛我了，不然他怎麼會回來。

我向公公婆婆、向他的朋友求助，答案仍是：外面沒有人，就是對你沒感情了。

我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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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我們到底還是離婚了。

因為我扛不住了。

某天早上，送女兒去補習班，在加油站加完油，我居然拖著加油槍往前開，把加油站工作人員嚇得尖叫。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糟糕透了，再這樣糾纏下去，我要麼死掉，要麼瘋掉。

離婚後，顧遠搬了出去，同時又讓公婆來武漢，幫我帶女兒。

他說：“雖然我們結束了婚姻，但你始終是我女兒的媽媽，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公婆和我住同一個社區，有什麼好吃的，我都會讓女兒帶過去給他們。

即便離婚了，我照樣“爸、媽”喊得親熱，各種節日、生日，我都會精心準備禮物。

我堅信，只要我做好自己，對公婆好，對女兒好，總有一天，我們會複合。

所以，當顧遠再次辭職自己創業時，我瞞著所有人賣掉了一套房子，支持他。

事實上，所有的一廂情願最終都會淪為笑柄。

有時候，承認一段感情已經死翹翹，比心存幻想要明智得多。

但那時的我，卻想不通。

或者說，習慣了凡事爭強好勝的我，不允許自己在感情上遭遇滑鐵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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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的第一年，我報了健身私教課和游泳課，每天逼著自己把體力耗盡，不再失眠，不再想他，回家倒頭就睡。

離婚的第二年，我熱衷於報各種婚姻心理輔導課，瞭解越多，越覺得是自己當初情商太低、太蠢，才把顧遠從身邊推開。

離婚的第三年，我開始養花、學烘焙，開始打扮自己，我一年買了288件衣服，我把心思全放在愛自己、愛工作、愛孩子上。

我變得越來越好，被公司調至重要崗位，所有人都說，我離了婚之後，狀態比原來好多了。

可我還是忘不了顧遠，我花鉅款去拍了一個人的婚紗照，給自己買了卡地亞的戒指。

那些顧遠曾經承諾過的事情，我一個人慢慢地實現了，可就是無法繞過他這道坎。

離婚後，顧遠一直單身，我便覺得是希望。

更何况，他一直接受著我的各種示好，他創業期間，我先後借給他150萬。

女兒說，這4年，爸爸對媽媽越來越好了。

甚至認識我們的朋友也篤定，我們感情基礎很好，遲早會重婚。

我們的關係確實比離婚前要好很多。

離婚4年後，顧遠開始給我的朋友圈點贊，開始主動給我打電話，並對我說：“蓮子，謝謝你！”

並在我生日當天，祝我生日快樂。

我把這些全部當成了他的暗示，覺得我們離重婚不遠了。

然而，我等來的卻是顧遠有女朋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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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顧遠生日，我親手做了一個戚風蛋糕，讓女兒送過去。

這些年來，我每學一個新菜式，都會讓女兒送去公婆家，女兒每次都說，爸爸很喜歡吃，或者是爸爸說你做得真好。

可這一次，女兒卻在電話裏支支吾吾地說，有個事情要告訴我。

“媽媽，爸爸說他有女朋友了，是他公司的員工，之前帶我玩過的阿姨……”

我瞬間崩潰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仿佛被全世界拋弃了。

哭過之後，我决定找顧遠要一個真相。

我打電話讓他下樓，讓他開車帶我出去，我想聽他親口告訴我。

當顧遠給我拉開車門時，我所有的驕傲和堅強潰不成軍。

他無名指上明晃晃的戒指，深深地刺痛了我，那就像另一個女人在向我示威，嘲笑我的失敗。

他的車上放著我送他的杯子，代表一輩子，還有我給他求的保平安的佛珠。

我突然像瘋了一般，將這些東西全部扯下來，邊扯邊喊：“我們結婚時，你不是說自己不習慣戴戒指嗎？你不是說這輩子不會談戀愛了嗎？你前脚找我借錢，後腳就有了新歡，你把我當什麼？”

我越說越生氣，瘋狂地朝他進攻，很快，他的左手臂被我抓得傷痕累累。

起先，他只是躲閃，後來乾脆停下來任由我打罵。

直到我累了，他才說：“何蓮，你給我聽好了，我們已經離婚了，離了整整4年了，你清醒一點。”

醍醐灌頂。

是我的問題，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異想天開。

亦舒早就說過：

當一個男人不愛你的時候，你做什麼都是錯，你的哭鬧是錯，靜默是錯，活著呼吸是錯，甚至連死了都是錯。

對顧遠來說，我的存在，我的糾纏，全都是錯。

當然，我的確沒有對到哪裡去。

自始至終，我都高估了20年感情的深度，低估了一個男人變心後的冷酷。

-14-

愛情無法挽回，我要做的就是止損。

這4年來，我心存幻想，是顧遠給了我最後一擊，讓我從夢裏醒過來。

我和他的婚姻，早已經是塵歸塵，土歸土。

我讓顧遠還錢，150萬，必須馬上還清。

顧遠以前覺得我給他錢是侮辱，現在逼他還錢更是醜惡。

他說：“錢是你硬給我的，我沒有犯錯淨身出戶，本就是虧了，你現在又咄咄逼人，耗盡我對你最後的一點好感。”

我笑：“從前是我蠢，覺得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們還有共同的女兒，你只是事業不順，而我又不够溫柔，不够理解你的難處，才導致婚姻失敗。現在我懂了，哪有那麼多的藉口，不過就是你不愛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150萬，我自己不會花嗎？”

顧遠沉默不語，但也算有良心，他同意還錢，並簽下了有法律效力的還款協定。

至此，我們20年的恩怨情仇才算徹底畫上句號。

現如今，顧遠即將再婚。

圈子那麼小，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新歡的情况。

膚白、溫柔、二婚，還帶著一個女兒。

用朋友們的話說，這就是一個找飯票的，各方面跟你沒法比，顧遠真是瞎。

我突然明白，顧遠不是瞎，他只是在這個比他弱的女人面前，更能重新做人，看上去頂天立地。

換句讓我自己更好受的說法：在我面前，他已經覺得自己不配了。

也就是說，我們的關係不是死於4年前的離婚，而是死於當年關係的不對等。

而無知的我，居然還天真地以為，我們的感情是可以挽回的。

突然覺得，在一段已經壞死的感情裏念舊，是一件多麼愚蠢和浪費光陰的事情。

事業可以爭強好勝，但感情，還是要學會急流勇退。

這是我用漫長而寶貴的光陰，甚至是自尊，換來的多麼痛的領悟啊。

- END -

*作者：劉小念，寫故事的劉小念（xgsdlxn）我是劉小念，一個寫故事的手藝人，也是一個二胎媽媽。著有作品《二胎時代》《煮婦煉愛記》《呼吸》《創業情侶》等。

*圖片來源：花瓣網、堆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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