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海市:一座城和幾代“外來”的建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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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今年88歲的王世明老人是原烏達礦務局的退休幹部。在烏海這座移民都市中,像孫鳳山、王世明這樣為建設烏海,從外地奔赴而來,並留在烏海,成為烏海第一代居民的人有千千萬萬。

烏海是個移民都市。20世紀50年代,隨著烏海地區大規模的開發建設,由各族人民組成的建設者,從祖國的四面八方而來。他們中間,有世代生息在內蒙古地區的農牧民,有來自東北工業基地和沿海地區的工程技術人員,有來自晉冀魯豫、京津滬寧等大中城市的知識青年,也有因逃荒等原因來的人們……不同民族的人們,操著不同的語言或口音,在這裡紮根、成長,將聰明才智和辛勞汗水,彙集凝聚成烏海人勇敢、勤奮、豪放、誠信的性格品質,同時也構成了這座移民都市最初的人口結構。

幾十年後,隨著都市的發展和人口的遷徙流動,烏海的知名度越來越高,奔赴這座城市、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也越來越多,廣納四海、薈萃八方的烏海人都從哪兒來?他們在這裡紮根生存的理由是什麼?為此,記者採訪了多位烏海人,聽他們給您講一講。

“我為建設烏海而來”

記者見到孫鳳山的時候,他正在市人民公園鍛煉身體。聽說記者的來意後,他高興地回答:“我是為建設烏海而來。”今年81歲的孫鳳山原籍河北省保定市,1969年轉業到地方,被分配到原烏達礦務局機修廠當了一名檢修工人。

“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多少年過去就拖家帶口了。”孫鳳山笑著說。他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烏達還是一個剛剛因煤炭資源開發而建設起來的小鎮,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孫鳳山住在一比特老鄉家的凉房裏,同住的還有兩位從四川來的小青年。“我參軍時所在的部隊主要以京津冀地區的人為主,當時還很少見到南方人,閑著沒事兒就愛跟他們聊天,聽他們講南方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孫鳳山說。

孫鳳山記得,四川朋友說,烏達雖然乾旱,但冬天住著卻比家鄉舒服,因為家家戶戶都盤了炕,燒煤炭過冬。這種體驗,身為北方人的孫鳳山當時並沒有太多感受,直到數年後他到南方出差,在一個小雨霏霏的冬日裡住在沒有取暖設備的招待所裏,才體會到南方人所謂的“冬天冷”是什麼概念。

“回來後,我專門騎自行車去看望其中一位四川朋友,當時我們已經分別調到了不同的組織。我跟他說,果然北方人不適應南方天氣,還是要住在北方才行。他笑著說,我南方人也不適應南方天氣啦,得待在北方才行。”這句話讓他記憶猶新。

孫鳳山和他的四川朋友們在烏達紮了根,成了家,戶籍轉到了烏海,多年過去,早把他鄉作故鄉。

今年88歲的王世明老人是原烏達礦務局的退休幹部。1959年,王世明從北大荒來到烏達支邊。他至今還記得,當時的烏達礦區,幾十裏沒有一棵樹,更沒有一塊綠地,吃菜要靠外地支援。

但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王世明堅持留了下來。他工作了幾十年,退休後也沒有離開。他原是湖北省黃岡市黃梅縣人,是標準的“南方人”,但卻紮根在了西北小城。

“那時候我搞文宣工作,經常徒步到各個生產礦區去采風,見過很多的人和事,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各種語言和文化交織,大家都是為了開發建設烏達煤田來的,五湖四海的人,為了同一個目標。”王世明說。

在烏海這座移民都市中,像孫鳳山、王世明這樣為建設烏海,從外地奔赴而來,並留在烏海,成為烏海第一代居民的人有千千萬萬。據資料記載,僅在1959年“萬人上山奪煤大會戰”期間,烏達礦務局與桌子山礦務局就先後吸納上萬人參與生產建設,大批工程技術人員從大同、開灤、雞西、撫順、鶴崗等10多個老礦區前來支援,全國各地有21個省、市、自治區的勞動者雲集到了烏海,當真如王世明老人所說,“五湖四海的人,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

“像風滾草一樣活著”

馮秀英今年78歲,她說自己是逃荒來烏海的。馮秀英是河南省信陽市光山縣人。有一年,家鄉遭灾顆粒無收,很多人投親靠友,尋找出路。

馮秀英當時只有14歲,父母早逝,她跟隨堂叔一家生活。堂叔囑咐堂姐帶她去包頭尋找一比特遠嫁的姑姑,說“口外”有的吃,生活能好一些。

當時,她並不知道“口外”具體是指哪裡,如今想來,大約這“口”指的是長城關口,“口外”便是指長城以北的廣大地區。馮秀英跟著堂姐到了包頭,卻沒有如願找到姑姑,聽說姑姑一家遷去了長春,但姑父的弟弟還住在當地,馮秀英姐妹年紀太小,不想再長途跋涉去東北,便在這位親戚的接濟下留了下來。

“那時候,有到包頭招工的,我姐姐歲數夠了,就跟著走了。我在包頭生活了兩年後,親戚給介紹了對象,也是在部隊當過兵的,家在山西,我嫁去了山西。結婚後丈夫又調到海勃灣,我就又跟著一起來了。”馮秀英說。

馮秀英在烏海生活多年,見過沙漠裏的風滾草。她覺得風滾草很適合形容自己,“就像那種草一樣,隨風滾動,哪裡有水就在哪裡生存下來。”她說。

今年86歲的老人安永廣也記得年輕時候的艱辛歲月。1959年,年僅24歲的安永廣從家鄉來到卡布其。“你知道什麼是盲流嗎?”安老問記者,“盲流就是盲目流動,既不知道去哪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說。

恰逢當時石灰石礦正在招工,於是,他主動上前詢問:“你們這裡要不要工人?”負責招工的幹部說:“要,當然要!吃得了苦就要。”

於是,安永廣在卡布其石灰石礦當了一名工人。當時石灰石礦還在建設階段,沒有住所,前期只能住在地窨子裏,冬天陰冷夏天潮濕,沒有水不能洗澡,他和工友們渾身長滿了蝨子。

有的工人吃不了苦,乾脆行李卷也不要就不辭而別,繼續“流動”,但安永廣不當“逃兵”,他說,搞基建哪裡不辛苦,這些苦我吃得了。

安永廣在石灰石礦幹了一輩子。從普通工人幹到“科技大拿”,再到光榮退休,他見證了卡布其石灰石礦的蓬勃發展,見證了它作為包鋼主要輔料基地為祖國冶金事業作出的巨大貢獻。

“此心安處是吾鄉。”老人們這樣說。無論來自哪裡,為什麼來,這座城市,這片熱土都成了他們的家鄉,他們在這裡紮根,延續血脈,用辛勤的勞動和汗水建設澆灌這座城市,他們曾經是都市的客人,如今卻是都市的主人。

“回到家鄉,幸福感就回來了”

2002年,張丹從陝西某大學畢業後,一心想到大城市闖一闖。

張丹獨身一人到了北京,找了一份物業公司內勤的工作,其實就是“打字員”。當時電腦尚沒有進入尋常百姓家,“會電腦”成了張丹的敲門磚。

在物業公司工作的時候,張丹做好了“北漂”吃苦的準備,但日子其實過得還可以。“那時候物業公司有宿舍、有食堂,員工宿舍和工作地點也非常近,同齡人非常多,其實挺開心的。”張丹說。

過了一年後,張丹不再滿足物業公司單調的工作和微薄的薪水,跳槽到了一家出版社,但這一次,她就要面臨自己找住所的窘境了。“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在北京租房子有多貴。那是2003年左右,我的薪水實習期只有1500元,但租房子就要800塊。”張丹說。

“住在半地下室,就像大學宿舍似的,管理很嚴格,安全問題不用擔心,但房間裏沒有電源,房東怕租客在房間裏煮飯,所以沒有設電源,手機充電都得去值班室統一充。”她說。

熬過了一段實習期後,張丹的薪水多了,也從地下室搬到了地上,但卻距公司非常遠。“你見過早高峰的公交車嗎?根本擠不上去。”她說。

儘管工作不錯,薪水也不錯,但張丹坦言,那段時間,她覺得一點幸福感都沒有,“可能是孤身在外很想家,也可能是我的能力有限不能讓自己提升更快,無法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但不管咋說,我還是一點幸福感都沒有。”

2008年,張丹終於决定回家。她參加了公務員考試,回到烏海,工資水準一下降到了之前的四分之一,但有家人陪伴的幸福感一下子就回來了。

“外面的風景再好,我卻總有游離感,只有回了家才覺得坦然。幸運的是,我趕上了家鄉的大發展,都市面貌越來越好,轉型陞級越來越快,尤其是打造全域旅遊後,我招待了幾次北京的朋友來玩,他們都很驚歎咱們這裡沙海山城交相輝映的景觀,覺得我回來很對。”張丹說。

“為了愛,可以奔赴萬裏”

江蘇靚女小京在海勃灣區開了一家畫室,教小朋友學畫畫。今年是她來到烏海的第五年,她告訴記者,如果不出意外,她還會在烏海繼續待下一個五年、無數個五年。“我是為了男朋友來的呀。”這個南方靚女笑眼彎彎地說,“我男朋友在蒙西煤焦化上班。”

小京和男朋友是大學同學,她告訴記者,大學時期他們就談論過將來要到哪裡生活,她希望說服男友跟她一起回江蘇,但男友卻有很多的顧慮。

“開始我只以為他是怕不習慣南方的生活才發愁的,後來才知道,他是覺得家庭負擔比較重,自己如果去了外地發展可能照顧不好家庭。”小京說。

小京告訴記者,男友是家中獨子,父親在他國中畢業後就去世了。奶奶跟他們一起生活,有嚴重的關節炎,行動坐臥都要靠人照顧,父親去世前,母親是全職照顧奶奶的,但由於父親去世斷了經濟來源,母親便找了工作上班,奶奶只能靠外婆和外公幫著照顧。

“我當時其實挺感動的,他能為了奶奶和媽媽考慮這麼多,我覺得他這個人真的挺好的,我想那要不就我去烏海吧,我還沒去過沙漠呢。”小京說。

如今,小京已經在烏海生活了5年,今年剛剛裝修好自己的新房,原本打算8月份辦婚禮,但考慮到疫情又推到了年底,“正好我去年春節也沒能回家,今年年底如果疫情防控形勢好轉,我就回家結婚。”小京說。

在小京畫室的隔壁,“川妹子”陳江娥開著一家“杭州小籠包”店,看到記者想要採訪,急忙擺著手紅著臉拒絕:“別采我,別采我,我不愛上電視。”

記者問陳江娥為什麼來烏海發展,她笑嘻嘻地用眼神眯了一下正在換煤氣罐的高大丈夫,小聲說:“給他騙來的。”

在烏海,像小京和陳江娥這樣為愛奔赴而來的靚女實在不少。也有許多小夥子為了心愛的姑娘願意到這裡來發展。

快遞員小葛就是其中一位,2017年河南小夥兒小葛和女友薛敏在天津打工時相識,確定關係後不久薛敏就提出回家鄉發展,小葛二話沒說就跟來了。

“我覺得喜歡她就應該支持她,她想回家我就跟她回家唄。”小葛說,“你還別說,回來也挺不錯,烏海這座城市不排外,只要肯下辛苦,總能掙到錢,別看我現在送快遞挺辛苦的,但每月收入不低,買房也差不多夠了。”

記者在採訪中注意到,許多外來的年輕人都覺得,烏海是座包容性很强的都市。“我以前也在很多都市打過工,也曾經遭遇過地域歧視或者被本地人排斥,但烏海這座城市很好,這裡有操著各種口音天南地北的人們,只要踏踏實實好好工作,本地人很尊重每一個勞動者。”小葛這樣說。

“烏海是個好地方”

羅偉麗是個爽快的甘肅女子。她黝黑瘦小,說話快人快語。在烏海多年,她學了一口本地話,很少人能聽出來,只是偶爾表示疑問的時候,還是會用“組撒”,才能聽出來她道地的甘肅口音。

羅偉麗說,她20世紀90年代就在烏海打工了。幹過家政,當過月嫂,在量販店賣過貨,在電器城當過推銷員,現在是一名保險業務員。

“烏海是個好地方呀,地級市哩。”羅偉麗說。“以前來烏海,是因為我家鄉窮,在烏海打工能掙到錢,現在來烏海,真是因為烏海美。”她說。

羅偉麗的丈夫和孩子早就跟她移居到了烏海,在烏海買了房,孩子也落了戶。“前幾天我去問了社保,準備把我們倆的戶口也遷過來,在烏海交社保,退休了也能拿終身俸啦。”她說。

如果說,第一代烏海移民們都是為了支援建設烏海,或者迫不得已為了生活來到烏海的話,如今的烏海移民則很多都是“主動”留下的。無論是為了這座城市厚重的人情,還是為了這座城市美好的風光,總之,在這座年輕卻頗具生機的西部小城中,他們找到了屬於“家”的味道。

這種“家”的味道海納百川,就像遍地盛開的美食餐館一樣,天南地北的味道你都能找得見;這種“家”的味道包羅萬象,就像林林總總的各種習俗,五湖四海無論哪裡的文化都能融到一起……

這就是一座城市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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