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0月3日,杜聿明在昆明發動“十.三政變”,下令免去龍雲本兼各職。10月6日,龍雲被迫飛往重慶。國民政府還都南京後,龍雲被帶往南京軟禁,蔣介石更準備將他挾持到臺灣。危急關頭,龍雲的老朋友飛虎將軍陳納德仗義出手,巧妙地將龍雲解救出來。
主政雲南長達十八年,有“雲南王”之稱的龍雲
蔣介石與地方派系的關係向來不太好,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滇系的龍雲,西北軍的馮玉祥、山西的閻錫山都曾公開反對過蔣介石。龍雲主政雲南十八年,一直與南京政府若即若離,他與蔣介石的衝突由來已久。抗戰伊始,雙方還能以大局為重,摒弃前嫌。為了支持抗日,龍雲組織了40萬滇軍出雲南參加抗日。但抗戰一結束,蔣介石便對龍雲展開了秋後算帳。
蔣介石之所以對龍雲這麼忌憚,主要還是因為龍雲主政雲南期間與共產黨過從甚密。龍雲一直都害怕雲南被蔣介石吞併,抗戰開始後,龍雲一邊積極組織滇軍出省抗日,一邊秘密聯絡共產黨。中共南方局的周恩來、董必武派南方局宣傳部長、《新華日報》總編輯赴昆明做龍雲的統戰工作,獲得很大成功。龍雲不僅允許《新華日報》在昆明設營業處發行報紙,還同意在昆明滇黔綏靖公署(龍雲時任公署主任)內設立無線電和中共南方局、延安直接聯系。對西南聯大、雲南大學等校師生組織愛國民主運動採取寬容的態度,禁止蔣系軍警特務抓人。1944年底,龍雲還秘密加入民主同盟。在中共的幫助下,龍雲的思想日益進步,與蔣介石已是漸行漸遠。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8年艱苦卓絕的抗戰終於取得了勝利。而蔣介石此時卻在醞釀著挑起內戰,為解除後顧之憂,蔣介石陰謀剪除一向與他關係緊張,不聽南京國民政府號令的雲南省主席龍雲。
時任昆明防守司令杜聿明
蔣介石向時任昆明防守司令的杜聿明面授機宜,當時越南戰區屬中國戰區一部分,赴越南接受日軍投降對於蔣介石來說是絕好的發動政變的機會。蔣介石讓杜聿明以赴越南受降為由,抽掉龍雲的滇軍主力,即龍雲表弟盧漢率領的第一方面軍全部開赴越南受降。此乃釜底抽薪之計,意圖讓龍雲成為光杆司令。蔣介石還命令杜聿明對昆明所有的通訊、交通設施都進行嚴密的監視和部署,嚴防龍雲亂中逃跑。
杜聿明回到昆明後,傳達重慶國民政府的命令,龍雲對此沒有抗告。同時,杜聿明又以我軍接收兵力不足,恐日軍會有其他動作為由,將留在昆明的龍雲親兵部隊第19師和第23師隨同盧漢的第一方面軍一同前往越南受降,這樣龍雲在昆明的部隊僅剩下了兒子龍繩武率領的第24師和憲兵團、警衛大隊,兵力不足7000人。
龍雲的麻痹大意正中杜聿明下懷,1945年10月3日淩晨,經過萬全準備的杜聿明率領第5軍、第45師、第207師將包括省政府、龍公館在內的各大關鍵部門包圍。還在家裡酣睡的龍雲渾然不知政變發生,待到知道杜聿明部隊已經包圍龍公館的時候為時已晚,他的親兵雖拼死保護他逃往五華山,但此時昆明城內已經被杜聿明全面控制,龍雲就是插翅也難逃了。
得知龍雲被困在五華山后,蔣介石馬上電令在越南的何應欽任命盧漢接任雲南省主席,讓龍雲赴渝就任軍事參議院議長一職。龍雲一邊大罵蔣介石,一邊在五華山想辦法對外聯絡盧漢率軍回防昆明,但盧漢得了雲南省主席的任命,心裡正竊喜,哪敢抗命重慶國民政府。就這樣,在外無援兵,內困絕境的情况下,龍雲只得接受現實,重慶國民政府派了行政院長宋子文到昆明來接龍雲到重慶履職。
10月6日,龍雲與宋子文一起登機離開昆明。臨行前,龍雲深情地望瞭望周邊,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主政雲南十八年來,這是龍雲第一次以這樣的管道離開昆明,這一走,可能以後與雲南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十.三政變”在當時轟動了全國,甚至連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的國內報紙也報導了這一起軍事政變,稱這是中國“內戰的第一槍”。
龍雲下臺後,對蔣更加恨之入骨,思想上更加傾向民主和接近共產黨。龍雲被挾持到昆明後,名義上是軍事參議院院長,實際上是被軟禁,特務頭子戴笠安排的特務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雲龍。儘管如此,龍雲仍想盡辦法讀《新華日報》、收聽延安廣播,汲取來自中共的進步思想。龍雲還召見曾澤生、潘朔端等滇軍舊部,叫他們不要聽蔣介石的命令到東北打內戰。在龍雲的思想影響下,曾澤生、潘朔明為了民族團結,儘早結束內戰,果斷地率領滇軍60軍和184師在東北起義。
1946年春國民政府還都南京,龍雲亦跟隨前往,官銜也改為戰畧委員會副主任,蔣介石對他的監視也更嚴密了。同年國共和談破裂,蔣介石撕下偽裝的面具公然發動內戰。參加談判的周恩來在撤離南京前,秘密前往龍公館拜會了龍雲,說明人民的軍隊一定會勝利打回來,他鼓勵龍雲要千方百計沖出牢籠。
龍雲何嘗不想擺脫國民黨當局的禁錮,可是蔣介石對他防備極嚴,他根本出不了南京。龍雲的女兒龍國壁要從上海坐輪船赴美國留學,龍雲想去上海送送女兒,可是才到南京火車站便被攔了下來,龍雲雖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通過正面手段想要離開南京是不可能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蔣介石挾持到臺灣嗎?就當龍雲陷入絕望之時,他的老朋友陳納德給他帶來了希望和出路。
支援中國抗戰的美國飛虎隊隊長陳納德將軍
抗戰期間,美國組織了中國空軍美國航空志願隊(即我們熟悉的飛虎隊,後改為美國駐華空軍特遣隊)支援中國抗戰,由陳納德擔任隊長。飛虎隊長期駐紮昆明,陸上運輸物資依靠滇緬公路,空中運輸物資就依靠陳納德的飛虎隊。為了打通空中運輸通道,雲南地方政府和人民給予了飛虎隊大力支持。陳納德也與雲南省主席龍雲結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誼。由於和史迪威將軍不合,抗戰前夕陳納德被解職返美,龍雲對此深表同情,還將昆明通往機場的公路命名為“陳納德路”,還一再要求他回國述職後儘快返回中國,兩人合作開辦民航公司。
不久,陳納德如約回到中國,但龍雲已經被軟禁。失去龍雲支持的陳納德一度感到很失望,但他不想就此放弃,費了很大周折才開辦了民航公司,將總部設在上海。龍雲得知陳納德回國並開辦了民航公司後大喜,通過自己的心腹、留美多年並曾任雲南省財政廳長的繆雲台向陳納德轉述自己現在被南京當局軟禁,希望能通過陳幫忙獲得自由的願望。陳當即表示答應,願意通過自己的能力盡力幫龍雲離開南京。
當陳納德得知國民政府並沒有禁止龍雲離開南京的禁令時,他的想法是讓龍雲趕赴上海,先住在他的家裡,然後再乘坐他的飛機從上海前往廣州。國府雖然沒有明著禁止離開南京,但龍雲一旦有什麼動作,特務必定會進行阻攔。龍雲從南京去上海和陳納德會合顯然不現實,弄不好打草驚蛇後果更嚴重,到時候就不是軟禁那麼簡單了,以蔣介石的手段,若得知龍雲要逃跑,把軟禁改成監禁也不是不可能。
二戰時期的美國運輸機
此計行不通,陳納德又出一計,他的公司每星期有一班飛機從蘭州起飛,經停南京後飛往廣州,龍雲可在南京登上這班飛機。但一商量,這條航線的乘客熟人很多,一旦被人認出,恐龍雲還是走不了,囙此也不可行。陳納德為了救出老朋友,又决定派出一架飛機,專赴南京接龍雲,機上不載其他客人和貨物,只為接龍雲而來。兩人約定,飛機在1948年12月8日起飛,陳納德在上海和廣州機場都安排有專人接機,務求做到萬無一失。
可是擺在眼前的問題是該怎樣瞞過嚴密監視的特務,順利逃離龍公館?龍雲想出了一條妙計:時在歲末,龍雲大辦年貨,殺豬宰羊準備宴請龍公館的辦事人員,借此來麻痹監視的特務。12月8日早飯後,龍雲召來監視他的特務頭子,給他100美元,請他和底下的弟兄們到郊外的農莊採購一些猪羊肉回去過節,餘下的錢給兄弟們分了,當做過年的禮金。這些特務的待遇本來就一般,哪見過這麼多美金,個個都喜笑開顏地到郊區採購猪羊肉去了,龍公館就這麼輕鬆地擺脫了特務的監視。
事不宜遲,乘著沒人監視這個空當,龍雲化裝成一個穿西裝、大衣,一隻眼睛有疾蒙上繃帶的紳士,乘坐吉普車前往約定的地點,又換上陳納德公司的衣服,坐上前來接應的飛行員魏羅伯駕駛的汽車直奔南京機場,在機場順利的通關,幾個人登上已經停在這裡的飛機。直到飛機起飛,龍雲才長舒一口氣,總算是順利離開了南京這一龍潭虎穴了。
12點多飛機抵達上海機場,陳納德已經在此迎接,老友相見分外激動,龍雲緊緊地握著陳納德的手,一再對他表示感謝。兩人同乘飛機前往廣州,在廣州上空,一行人看到數十人荷槍實彈站在飛機跑道兩側,龍雲嚇了一跳,以為南京方面已經知道他逃走了,準備在廣州機場攔截。好在有驚無險,這些兵是來抓從昆明飛來的販毒分子的。
當晚8時,龍雲在廣州碼頭登上“勝利號”客輪前往香港,9日上午7點抵港,龍雲乘坐計程車直駛淺水灣177號,這棟房子是龍雲之子龍繩武早就買好的房產,到這時候,龍雲才算是脫離虎口了。
龍雲與蔣介石
在離開南京前龍雲寫好信,囑咐二兒子龍繩武在他安全抵港後將信經吳鼎文轉交蔣介石,該信大罵蔣介石不顧全國反對發動內戰,禍國殃民,是國民的罪人。將接信後大驚,不相信龍雲會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派人在南京上海到處搜捕龍雲,並將監視他的特務嚴懲。為挽回面子,由中央社發出消息“准龍雲在香港休假三個月”。
當蔣介石確認龍雲已經逃往香港後,殺心頓起,懸賞30萬元港幣,派特務暗殺他,但都被龍雲機智躲過。在香港,龍雲接受法新社記者的採訪,公開表面反蔣立場,並發表致李宗仁、何應欽的公開信,勸他們接受中共提出的和平條件。同時利用自己主政雲南十八年的影響力,致信給表弟、雲南省省主席盧漢,讓他起義反蔣。1949年12月9日,盧漢率部宣佈起義,雲南和平解放。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央人民政府熱情邀請龍雲北上參加新中國建設,龍雲積極予以響應。1950年1月30日,龍雲偕夫人顧映秋等離開香港北上,路經廣州、武漢到達北京,沿途受到了各界熱烈歡迎。入京後,龍雲被任命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雲南軍政委員會副主任。1962年6月27日,龍雲因急性心肌梗塞在北京去世,享年78歲。
晚年的陳納德與來自中國的夫人陳香梅
而幫助龍雲安全離開南京的陳納德將軍,在1941年底到1942年中歷時7個月的戰鬥中,率領美國空軍飛虎隊取得了擊毀日機近300架的戰績。1943年10月成立的中國空軍中美混合飛行聯隊更是給日寇以沉重打擊,抗戰期間共擊落日機2600架,擊斃日寇66700餘人。1958年7月27日,身患癌症的陳納德將軍在新奧爾良醫院去世。
2015年9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向陳納德遺孀陳香梅頒發了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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