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特大豪雨之後,8月11日湖北隨縣又發生了一場30年難遇的特大豪雨。
人們在睡夢中驚醒,在驚慌中逃離家園。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樓房被摧毀。
洪水倒灌進房子裏,淹沒了他們辛苦一生積攢下來的所有。
街邊的樹被沖倒了。
一切,都浸泡在雨水中,模糊一片。
短短3小時,降雨量達373.7毫米,造成8000餘人受灾,21人死亡、4人失聯。
在這次豪雨中,倒塌的房屋商鋪有221間,橋樑被沖毀63座,電力通信線杆被毀壞725。
尤其在豪雨中心的柳林鎮,平均積水深度達3.5米,最深處達5米。
你很難想像,有很多人是住在一樓或者低凹處,他們在半夜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身邊都是水,到處漆黑一片。
有的人一覺睡下去,在睡夢中再也沒有醒來。
這場意外,太讓人猝不及防。
在這場特大豪雨中,有一個故事,讓人格外心痛。
8月11日晚8時許,湖北隨縣的居民季保權在家中等待上夜班的妻子回家。
一開始,他覺得雨並沒有很大,可就在淩晨3時,他聽到豪雨拍打建築物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很快,洪水漲起來了,整個柳林鎮的水都漲到了2米多深。
淩晨5點23分,他收到了一條簡訊,是來自妻子的。
“我好(如)果死了,你在床底下拖鞋袋子裏好好找找還有一點存款。”
這條簡訊,字數和內容不多,但足以讓人心痛不安。
他知道,若不是情况危急,妻子一定不會隨便跟自己發這樣的資訊。
季保權心下一驚,慌裡慌張地回撥過去,電話通了,但始終無人接聽。
他想去救人。
可是走到一樓才發現,根本沒辦法出門,整個街道都已經被洪水淹沒,根本無法前行。
無奈之下,他唯有坐在家中等待天亮。
這幾個小時,是那樣漫長,好似一生。
終於,天亮了,洪水也漸漸退去。
他不顧危險,在仍有半米深的街上趟水而過,來到了妻子工作的量販店。
最不願接受的一幕還是來了:
妻子倒在量販店的地上,一動不動,面部朝下,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他不知道妻子在洪水中掙扎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在怎樣的情况下,拼盡全身的力氣發出最後那一條資訊。
他心如死灰,找來了一塊布,蓋在妻子的身上。
隨後,妻子的遺體被運送至殯儀館。
昨天還在眼前說說笑笑的人,今天就蓋上了一層白布,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有時想想,生命真的太脆弱。
脆弱到一場災難,就能輕易擊碎,脆弱到一次意外,就能輕易被帶走。
我們總以為來日方長,卻不曾想過,也許意外比明天更早來臨。
在這場事故中,最讓人心痛的還有金勇的家人。
8月11日晚上,遠在外地打工的金勇收到了兒子發來的視頻。
他在那邊笑著,鬧著,說:爸爸,你快回來跟我打架!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竟是自己與家人的最後一次聯絡。
12日淩晨2點左右,雨勢變大,大水猛灌金勇家人所在的地方,房門根本打不開。
而在這樣一場特大豪雨中,金勇的妻子、兒子、岳父岳母,不幸喪生。
更讓人悲痛的是,妻子的腹中,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
也就是說,犧牲的不是四口人,而是五口。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在淤泥中扶起倒在地上的衣架,架子上還掛著妻子生前的挎包。
他擦了擦包上的泥,從包裏翻出一串鑰匙扣,扣上是他和妻子的婚紗照——照片裏妻子一身白色婚紗,金勇一身西裝站在她身後。
如果沒有這場災難,他們會迎來第二個寶寶的出生。
他們會成為幸福的一家四口,日子雖然忙碌,但卻安心。
可惜的是,一場災難,帶走了這一切。
已有的,未來的,全被攔腰斬斷。
人世間,最大的悲痛莫過於此。
我們曾設想過無數次告別的時刻:歡聲笑語,言笑晏晏,我們和每一個愛的人擁抱說再見。
可是,真正的告別,卻是如此悄無聲息,卻又令人撕心裂肺。
離開的那個人,就是在一個和平常一樣的清晨走出去,然後,留在了昨天。
家裡那盞溫暖的燈光,再也等不回晚歸的人,家裡那桌熱乎乎的飯菜,等來的卻是歸家人的噩耗。
人生的很多事,都像這樣,沒有預兆,沒有奇迹,災難呼嘯而至,任我們哭得聲嘶力竭,也挽不回那些熟悉的面孔。
世上最殘忍的詞,名字叫做陰陽兩隔。
湖北的這次洪水,又讓我想起不久前鄭州那個令人疼痛的豪雨如注夜晚。
如今,鄭州的街頭已漸漸恢復了從前的生機。
可是,有一些家庭,卻再也無法完整。
有些人,永遠消失在了那場豪雨中,從此再無相見的可能。
他叫沙濤,今年34歲,研究生畢業後,在鄭州一家金融機構上班。
一份不錯的事業,一個賢慧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原本擁有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羡慕的人生。
只是,7月20日那天,他像往常一樣,坐上了鄭州捷運5號線,再也沒有回家。
他的妻子,找了他整整6天,她一遍一遍地去醫院,去太平間,看看有沒有丈夫的遺體,可還是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任何資訊。
她在微博裏寫到:
你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整整六天了,沒換衣服,很難受吧……不管什麼結果,我都要看到你的人。
在她的不斷搜尋下,終於,她見到了自己的丈夫。
可是,6天前還在自己耳邊輕聲低語的丈夫,卻在那場大雨中,永遠留在了漆黑的水下。
她在網上寫道:
誰能想到,下班途中離家還有一站路,你卻再也回不來了……從今天開始,我沒有了老公,女兒沒有了爸爸,雙方父母沒有了兒子……
這樣的話,讀來令人心碎不已。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他可能過著平淡而幸福的人生。
努力工作,帶好孩子,每個週末就跟妻女一起去逛逛商場,游遊公園,日子甜蜜而溫馨。
可是,一場大雨讓這一切都變成了泡影。
白岩松說過,每一次離別,都是一次小型的死亡。
原來,真的有人會再也不見,原來,生死之間的那道牆,真的會如此脆弱。
鄭州豪雨中,讓無數人心酸、落淚的是那個叫“妞妞”的女孩。
她的父親穿著雨衣,垂頭端坐在地上,身後擺滿了祭祀的鮮花。
他身旁是一輛自行車,自行車把手上掛著一袋麵食,還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妞妞,爸爸還想接你回家。”
以前,他總是騎著這輛單車接女兒回家,可是這一輛單車再也接不到那個人了。
這個“妞妞”,名叫張某月,她從小體弱,家人對她愛護有加。
即使後來她結婚生子,但在父親的眼中,她永遠是那個可愛美麗的小女孩,視她為掌上明珠,
女兒去世後,父親就這樣一直守在地鐵口,可是他們此後餘生的相見,只能在夢裡。
那些歡笑的片段,那些美好的瞬間,都被一場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
他坐在那裡,孤獨得像一塊石頭。
洪流肆虐,他的哀傷,連通了生死。
孩子啊,爸爸多想再能見你一面,多想再去抓住一些東西,可是再也沒可能了。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人在命運的面前,就像螻蟻一樣,連抗爭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年,是多災多難的一年,我們經歷了太多太多。
我們經歷了新冠疫情,德爾塔病毒、拉姆達病毒。
我們看到了洪水、豪雨、地震、火灾、泥石流、煤氣罐爆炸,高架橋坍塌。
我們聽到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意外突發,還有更多更多那些遠方的哭聲。
無數次,從生死邊緣、鬼門關走過,我們更加懂得生命的珍貴和對家人的守護。
在之前,我們花費了太多時間在爭吵,冷戰,消耗了太多熱情在工作、不必要的應酬,卻發現,原來最需要我們關心和維繫的,往往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正如豪雨傾盆那個夜晚坐上鄭州捷運5號線的人,他覺得自己出不去了,給家人發最後的資訊告別:“我們出不去了,你以後一定要幸福。”
正如08年汶川地震,那個在廢墟下的靚女,她給心愛的人發最後一條簡訊:
正如重慶公交車墜江事故中,父親在臨走之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席慕蓉在《小紅門》裏說:
你以為日子既然這樣一天一天地過來的,當然也應該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昨天、今天和明天應該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從此和你永訣了。
生命來來往往,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時間沒有那麼仁慈,有時候一次再見即是永遠。
人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長,我們總想留著明天再做的事情,可是時間根本經不起拖延。
夢裏出現的人,醒來就去見ta。
想要去做的事情,即刻就出發。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幸福,沒有什麼,比擁有更踏實。
我們經常會說,來生,還要當你們的孩子,來生,還要和你在一起,來生,還要……
可殘忍的是,無論愛與不愛,我們下輩子,不一定會遇見。
我們實實在在擁有的,只有今生。我們需要好好把握的,也只有這短暫的幾十年人生。
不要等到來世,我們只要今生穩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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