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閃爍的星星多呀星星多，不如我們公社的羊兒多；天邊漂浮的雲彩白呀雲彩白，不如我們公社的羊絨白……”

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製作的美術動畫影片

《草原英雄小姐妹》

陪伴了不少孩子們茁壯成長，其中插曲《草原贊歌》更是廣為流傳，歌聲與影像將草原小姐妹龍梅和玉榮在暴風雪中保護公社羊群致殘的動人故事傳送到千家萬戶。

在人們記憶中，她們永遠都是可愛的、堅強的小英雄，但不知不覺五十六年過去了，

如同砂礫的歲月將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磨成了花甲老人。

如今，她們還好嗎？

重返故地

2016年起，

中央電視臺推出歷史紀錄片《國家記憶》，

記錄國家重大歷史事件、人物傳記，為錄製單元《草原英雄小姐妹》。

56年前在暴雪中保護羊群而落下殘疾的龍梅和玉榮姐妹倆又一次踏上了那片終生難忘的草原。

事故發生的那一年龍梅11歲，玉榮9歲，轉眼間，即便她們還如幼年的照片上那樣姐姐留長髮、妹妹留短髮，笑得很甜。

但歲月確實也毫不留情地把她們變為了不再能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的老人，當然，

她們不再能肆意奔跑的主要原因還是那場暴風雪。

“患兒龍梅：

入院時表情淡漠，不能言語，手指手背腫脹明顯，觸之冰涼而堅硬，無明顯壓痛。兩腳尚在氈靴內，與鞋凍在一起無法脫下，初步診斷為全身凍僵，凍傷休克及腎功能障礙。

患兒玉榮：

入院時呈昏迷狀態，雙耳腫脹，有水泡形成，眼瞼浮腫，瞳孔對光反應遲鈍，兩小腿自膝關節以下皮膚呈紫色，踝關節以下呈暗黑色，表面有冰層附著，足背兩側動脈消失，初步診斷為：全身凍僵，上下肢凍傷面積28.5%，凍傷休克及腎功能障礙。”

這是姐妹倆當年被送到醫院時的診斷書，

妹妹玉榮一度血壓降到了零，

經醫生護士搶救一周，姐倆終於脫離死神危險。

雖然保住了生命，但姐姐失去了左脚拇指，脚整個變形，妹妹右腿膝關節以下，左腿踝關節以下做了截肢手術，終生成為了殘疾人；或許還有人記得，她們所保護的羊群中，僅有三隻羊被凍死。

站在故土上，回憶越來越清晰，那一天是1964年2月9日，入冬以來草原上最寒冷的一天，氣溫只有零下30多攝氏度。

吃過早飯，

姐妹倆的父親吳添喜正準備將公社的384只羊趕到枳芨灘，

他們一家是在三年困難時期由遼寧遷到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盟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新寶力格公社。

即今天的內蒙古包頭市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境內，初來乍到，一家七口全靠吳添喜打零工維持生計，吃不飽也穿不暖。

他們一家的任務就是保護好這300多只羊。

鄰居過來請父親幫忙，姐妹倆自告奮勇去替父親放羊，因為龍梅和玉榮從前也和父親出去放過羊，所以阿爸阿媽只是做了些簡單囑咐，說：

“公社的羊是集體的財產，是我們牧民的命根子，千萬不要弄丟了，中午我便回來找你們”，

便同意了由她們姐妹倆來承擔放羊的任務，為了獎勵這兩個學習雷鋒的好孩子，母親把過年才捨得吃的糖抓了一把獎勵她們。

草原，是自由的天堂，人是自由的，馬和羊是自由的，風和雪也是自由的。

“白毛風”，又被草原上的人叫作是草原上披頭散髮的“白色妖怪”，這種自然灾害也被稱為白灾，是高寒牧區牧民和動物的天敵，不少生命都被它無情地吞噬了，外出放牧的姐妹倆正是遇上了“白毛風”：

“暴風雪嗚嗚的，白毛風刮得呼呼的，完了那個羊群四分五裂”，

遇到暴風雪，羊群跑散了就容易凍死，姐妹倆記得父親說過的話，她們拼盡全力把羊匯到了一起，卻發現羊沒有朝著家的方向前進。

為了讓羊吃到新鮮的草，姐倆出門時就走遠了，如今天漸漸暗了，風雪積到了姐妹倆的膝蓋，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們只好跟著羊群順風前行，

此時龍梅玉榮已經離家八個小時。

饑寒交迫的姐妹倆趕著羊走了20多公里，還好有母親給的糖補充能量，渴了就從草地上抓起一把雪吃，她們在雪原上失散又匯合，直到妹妹體力透支、靴子又遺失了，只好讓姐姐接著放羊。

天黑了又亮，姐妹花離家近20個小時，

此時氣溫為零下37攝氏度，

龍梅把羊趕到了白雲鄂博火車站附近的山溝。

早晨，哈斯朝祿帶著兒子準備從白雲鄂博火車站回家，見到一群受凍的羊和一個凍得臉發紫的小女孩，他馬上把龍梅抱到屋子裏去，聽龍梅說有個妹妹在山上，鐵路工人就去山裡找妹妹玉榮，

奄奄一息的姐妹倆被人們送到了醫院……

“草原英雄老姐妹”

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一直流傳到今天，從把她們喚作“小英雄”、“英雄的小朋友”到“英雄姐姐”、“英雄阿姨”。

現在，姐妹倆都自嘲她們已經是“草原英雄老姐妹”了，不過，半個世紀過去了，

人們依然關心著這對姐妹花的狀況。

當年被送進醫院的姐妹花都受到嚴重凍傷，並落下終身殘疾，所有人最關心的是她們如今的身體狀況。在一個對談採訪中，

有一道題是問姐妹倆知道對方最近的身體怎麼樣嗎？

妹妹玉榮答得很順暢，說知道姐姐上周腸子上長了個息肉，已經術後恢復了；姐姐龍梅則有些苦惱地說，妹妹這個人好强，有病也不說；採訪最後問最擔心對方什麼，

兩個人都說擔心對方的身體好不好。

玉榮很少說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但女兒卻一直都看在眼裡，尤其是夏天，兩條假肢厚重不透氣，與原本皮膚接觸的地方被磨得發炎出血。

女兒每次問，玉榮都說：

“忍忍就過去了”

；她儘量地鍛煉自己，而且還學會了騎自行車，如果不仔細端詳，幾乎沒有人能看出她有殘疾了，要達到這樣是需要付出超出常人的毅力的。

六七十年代看著《草原英雄小姐妹》動畫電影長大的小朋友都已經成家立業，

動畫裏的這對姐妹花也同樣，各自組成了幸福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孫子。

如今每週六，龍梅玉榮的兄弟姐妹都會帶著兒女和孫子回到哥哥家裡去看望老母親，全家現在有四十多口人，而且是個多民族家庭，有蒙古族、回族、漢族。

雖然他們不再住在草原上，搬進了樓房，也不再放羊了，

可是一家人間的感情還是像在草原上那般親密。

患難與共的姐妹倆如今雖然不在同一個地方生活，但都很關心彼此，姐姐總是擔心妹妹的家務太繁重，兒女又在外地工作，會不會被累垮了，

妹妹則是總對姐姐很關懷，

甚至讓姐姐都覺得有些“嘮叨”。

甚至還有某酒類廠商差點搶注了“草原英雄小姐妹”這個商標，許多人擔心，

當年淳樸勇敢的小姐妹會不會長大了就變了？

當年出院之後，龍梅和玉榮回到家鄉邊上學邊治療，1970年，17歲的姐姐龍梅如願穿上軍裝參軍，

分配進革命军253醫院理療科當護理員，

轉業後留在家鄉工作，先後任中共達茂旗委副書記、包頭市東河區人大副主任，以東河區政協主席的身份退休。

妹妹玉榮初中畢業被保送到內蒙古師範學院，參加工作後一直在內蒙古自治區殘疾人聯合會工作，2013年，出任內蒙古政協副秘書長。

多年以來，除公益事業外，所有的商業活動她們都婉言謝絕，無論對方能給多大的利益，姐妹倆都始終清白做人，

覺得自己不能給“草原英雄小姐妹”這個人們授予的光榮稱號抹黑。

姐妹倆相繼退休後，沒有安逸地待在家享受退休生活，而是一直熱心於公益事業，奔走在大江南北。

在她們的家鄉隨處可見是以“草原英雄小姐妹”為素材的文創文旅產品，家鄉人把她們的舊居做成民俗旅遊，建起草原英雄小姐妹草原旅遊區，姐妹倆分文不取。

還時常到家鄉的小學去做講座報告，向青少年們講述五十多年前的那場風雪，鼓勵孩子們要有集體主義精神，

長大為黨和人民奉獻自己的光和熱。

利用自己的社會影響力，姐妹倆成立了“草原英雄小姐妹”感恩報國行動協會，從社會和企業募集得的資金用於資助貧困大學生和建設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旅遊線。

她們希望自己的英雄事蹟能够帶動家鄉的經濟發展，

使家鄉人民的生活、教育水准得到提高。

2008年，姐倆光榮地持著北京奧運火炬出現在人們面前，一年後，

草原英雄小姐妹龍梅玉榮入選100比特新中國成立以來感動中國人物，

前年，她們獲評新中國“最美奮鬥者”。

不久前，某網絡平臺流傳了一則消息，將妹妹玉榮的簡歷與“……人民檢察院對玉榮涉嫌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决定逮捕”並在一起，稱“草原英雄小姐妹之一的玉榮被查”，後經官方查證，此資訊為假消息。

在紀錄片《國家記憶》的最後，玉榮說：

“54年前，我和姐姐為黨為人民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我和姐姐只是堅持了這種精神，如果讓我們再回到那個年代，我們還會這麼做。”

臉龐不再稚嫩的玉榮和姐姐又坐在故鄉的草原上，她們不再年輕，

但她們會永遠在人們心中年輕著，

英雄是永遠年輕的，只有用謊言去誣衊英雄的人，才是醜陋和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