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5日，探訪山東“拉麵哥”程運付位於山東臨沂市費縣梁邱鎮的家。圖為“拉麵哥”家外“圍觀”的人群。圖片來源：成都商報

作者|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楊傑

編輯|陳卓

都是狗鬧的。7月2日，安徽蚌埠的兩位女士在社區樓下狹路相逢，一家的狗撲向了另一家的娃，兩位女士當場開撕。後又叫來警詧，遛狗大姐開始飆金句，遂大火。

“敢弄我的狗，我就給你孩子刺死”“沒我狗值錢”“不就是要錢嗎，老子幹了幾個徽州宴，幾千萬我都賠得起”……

這位姐比北京“正黃旗欧巴桑”、上海“美國人阿姨”還豪橫。5日，警方通報遛狗大姐因毆打和語言威脅他人被行政拘留7日，小孩媽媽也因毆打他人被行政拘留3日。到此為止，一個狂妄之人在情緒激動時說了胡話，得到了懲罰，想必她以後遛狗當謹記拴繩，也當好自反省。

狗消停了，網紅卻來了。全國各地主播奔赴她提到的徽州宴，佔領街道，攻陷空地，在直播間公屏打上“活捉老闆娘”，扛起匡扶正義的大旗。

住在徽州宴附近的居民傻眼了，有人說6日晚上聚集人數達到千人，第二天早晨，當地下起大雨，主播們舉著傘，伸長脖子，人挨著人，將鏡頭對準關了門的飯店。交警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有當地居民嫌影響城市形象，開車舉著喇叭轟人。

主播豈是能輕易打發走的。前兩年，“流浪大師”沈巍在上海走紅，主播們360度全方位貼身跟蹭，有要拜他為師的，也有要做大師夫人的，有穿著奇裝異服在人群裏尬舞的，也有在廢紙板上向大師“示愛”的。當地警察把沈巍暫住的店鋪用警戒線圍了起來，還多加了一圈塑膠布和三合板拼成的圍欄，一米多高，但還是封锁不了主播沖過去與“流浪大師”擁抱。

對於主播們這種逢熱必蹭、誰紅蹭誰的行為，廣大網友常有譴責和不齒之聲，說他們是蒼蠅，是禿鷹食腐。但這次徽州宴事件，主播們卻有了一撥兒支持者。有人說：“以前我挺煩直播網紅的，但是這次我挺這些直播網紅，甭管是不是他們為了蹭熱度引流帶貨賺錢才這樣做，但怎麼著也讓遛狗女和她背後的人不得安寧，僅憑這點就夠了！”甚至有人說，主播們的聚集是“非暴力不合作”，是民意的體現，要讓老闆娘陷入人民鬥爭的汪洋大海，要用“圍觀改變中國”。

呵呵。蒼蠅身手敏捷，嗅覺靈敏，被它盯上的腐肉只有被蠶食的分兒，它才不管你這腐爛是怎麼來的，該如何刮骨療毒。蹭熱點就蹭，可別又當又立。

很難說主播的聚集真正改變了什麼，也許改變了周邊共亯充電寶的營收狀況？不過很快，也許不出一個月，此地就無人問津，主播們要趕赴下一個熱點啦。

主播一窩蜂來，又一窩蜂走，帶來的麻煩比好處多。

山東省臨沂市馬蹄河村村民程運付，因趕集出攤賣拉麵“3元1碗15年不漲價”，被線民稱為“拉麵哥”。數百名博主圍著他拍照直播，唱歌跳舞，甚至上演賣身葬父、徵婚求偶的戲碼，從破曉到子夜，好不歡騰。

“拉麵哥”壓力大到流淚，躲在院子裏，還是被爬到院牆上的人直播著歎息。“攆也攆不得，罵也罵不得，畢竟人家都遠道而來。”

之前電視劇《都挺好》熱播，苦了蘇州一處老宅。因為蘇大强的老家在這裡取景，每天有上千遊客打卡拍照，還有人半夜一點猛敲老人家的大門喊，“蘇大强在家嗎？”

為了“恰飯”，癲狂癔症，還美其名曰文宣正能量，長期的直播確實能練就一副好臉皮。這次主播對於徽州宴的“討伐”與以往沒什麼不同，並非抱著什麼高尚的目的，無他，唯流量爾。

一比特拍“拉麵哥”火了的主播對媒體坦言，借“拉麵哥”，她的粉絲從7.7萬猛漲到近90萬。“粉絲漲上去後，方便後期直播帶貨不說，與商家談廣告的底氣也更足了。”

隨便在互聯網一搜，都能收到一份教你蹭熱點的教程。“××怎麼上熱門的方法90%的老手都知道的，也是最便捷的，就是蹭熱點”“蹭熱點的傳播速度比較快，具有較强的爆發性，如果應用熱點巧妙，就會有大量用戶的關注轉移到自身來，達到增粉的目的”“能不能把我們的產品或我們推廣的東西，直接植入到熱度事件裡面，從而製作一些內容”。

“恰飯”不丟人，但是無底線、毀三觀的掙錢管道就不美好了。在眾多主播蹭熱點的現場，編排的故事和謠言齊飛，隨便一個路人都能跟事件主人公扯上聯系，現場排戲，還說這是在表達民意？

圍觀現場，只有起哄、“點點關注”“禮物刷一波”和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還說自己代表正義？

這些龐大的主播群體編造低劣的謊言、重複抄來的哲理，消解了人們寶貴的注意力，拉低民智，此乃第一大惡。

更有甚者，成為壞榜樣，帶偏年輕人。5年前就有某瀏覽器的大數據報告顯示，95後最嚮往的新型職業是主播。他們給年輕人以成名的假像。主播可以做，但人人當主播，只會有個唾沫星子裏的未來。

百年前，魯迅最煩看客，他在小說《藥》裏說：“老栓也向那邊看，卻只見一堆人的後背，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好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如今，主播們伸長手，踮起脚，成了手機的延伸，那個捏住他們的無形的手如今也有了名字，叫作流量。

與流量交易靈魂就莫許正義之名。很多時候，不打擾，才是你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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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編輯|陳軼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