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荷

隨著消費水準的提升，“顏值經濟”迎來爆發性增長的同時，也滋生了“容貌焦慮”。

“抗衰老”作為亘古不變的話題，更是始終牽動著眾多愛美人士敏感的神經，許多抗衰產品由此橫空出世。從水光針、瘦臉針再到光子嫩膚、超聲刀、線雕……在層出不窮的抗衰產品中，最受追捧的當屬熱瑪吉。畢竟，“不動刀、不見血、不留疤”聽起來就足够吸引人。

據《2020醫美行業白皮書》顯示，熱瑪吉在2020年更美APP上的訂單增速為281%，超過2019年的三倍，成為訂單增速最快的醫美項目。如今這股風還在刮，即使單次熱瑪姬的費用高達上萬元，它依舊“火”得勢不可擋，2020年行業資料顯示，熱瑪吉在眾多醫療美容項目中占總訂單量的45%，穩居第一。

然而，在熱瑪姬火熱的市場背後，燙傷、假貨氾濫等問題頻發。中國新聞週刊近日走訪了多家醫美機构，相關工作人員均表示可以做熱瑪姬，報價在2萬-3萬間不等。然而，這些醫美機构均不在熱瑪姬官方的專業機构可査詢名單之列，且大多店裡根本就沒有“熱瑪姬”儀器。

被推上抗衰“神壇”

熱瑪吉為設備Thermage的中文譯名，準確來講，它是一臺設備的名稱，並不是美容方法，也不是一項科技。

據熱瑪姬官網介紹，熱瑪姬不需要手術，也不需要注射，一次30-90分鐘（視治療區域而定）的快速治療便可帶來明顯效果，持續改善長達6個月。從原理來看，熱瑪姬通過高頻能量作用於富含膠原蛋白的皮膚深層，加熱會導致膠原蛋白收縮，同時刺激新的膠原蛋白生長，從而實現緊致肌膚，减少皮膚皺紋，改善皮膚外觀的效果。

實際上，熱瑪吉並非新事物。2002年，經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準予後，美國索塔醫療公司（Solta Medical，Inc.）推出第一代熱瑪吉（ThermaCool TC），適用於眼周面部、頸部、身體的緊致提拉。

2009年，第一代熱瑪吉正式進入中國市場。由於早期需要全麻才能做，且過量的熱瑪吉能量容易造成燒傷，嘗試者並不多。此後，熱瑪姬經歷了多次的產品更迭，實現了表面麻醉，疼痛感也大為減輕，才逐漸被人們接受。

現時市面上的熱瑪吉，多指由第一代熱瑪吉發展而來的Thermage CPT和Thermage FLX，它們在中國大陸市場分別被稱為“第四代熱瑪姬”和“第五代熱瑪吉”。

熱瑪吉在國內被追捧似乎是一夜之間的事。

從2020年開始，藝員、網紅等開始紮堆為熱瑪吉站臺。鐘欣潼、林心如先後成為熱瑪吉代言人，伊能靜、虞書欣、黃子韜、鐘麗緹等也都曾在公開場合推薦過熱瑪姬。有分析稱，在熱瑪姬前期蓄水期間，借助藝員背書是其最大的利器。

同時，社交媒體平臺也“不甘示弱”，熱瑪吉“吹”進了互聯網的每一個角落。截至今年7月7日，僅小紅書APP上與熱瑪吉相關的筆記就高達8萬多篇，與“抗衰要早，越年輕越好”相關的筆記也有5萬多篇；微博平臺上，與熱瑪吉相關的話題達9.6億閱讀量。

在顏值焦慮、藝員和網紅站臺等多重因素刺激下，“第五代熱瑪姬”收穫了市場最高呼聲，這也使得熱瑪姬“大家族”火速走入福斯視線，被推上抗衰“神壇”。

值得一提的是，據中國新聞週刊査詢國家藥監局官網瞭解，現時在國內“第四代熱瑪吉”（Thermage CPT）屬於進口醫療器械在册產品，但尚未查到“第五代熱瑪吉”（Thermage FLX）的相關注册資訊。

據報導，關於“第五代熱瑪姬”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稱其未通過藥監局審批，儀器不具備在國內銷售、文宣的資格。另一種說法稱，按照食藥監辦械管〔2013〕31號通知等內容，不用於醫療目的的射頻皮膚美容儀不再作為醫療器械管理的產品，“第五代熱瑪姬”按“皮膚美容儀”品類納稅。

不過，熱瑪姬官網客服表示，“‘第五代熱瑪姬’是合法合規銷售的產品，符合當前國家法規政策和相關規定。”

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王貝貝告訴中國新聞週刊，根據我國《醫療器械監督管理條例》，未獲准注册的醫療器械產品，不得生產、進口、銷售和使用。如果根據食藥監辦械管〔2013〕31號通知等內容，不用於醫療目的的射頻皮膚美容儀不再作為醫療器械管理的產品，那麼在國家藥監局的醫療器械管理網站上未找到相關注册資訊，則其文宣並不一定是違法違規的。

但王貝貝同時強調，這並不意味著美容產品一定不需要通過藥監局審批。因為根據《醫療器械監督管理條例》，達到界定原則的射頻美容儀也被歸為醫療器械。

具體到“第五代熱瑪姬”產品的文宣合規問題，則需要根據其内容判斷。王貝貝說，如果該產品仍然被歸為醫療器械，未獲准注册就進行文宣、銷售的行為顯然涉嫌違法。但是若不屬於醫療器械，則需要根據其具體類別結合我國法律進行判斷，普通的產品依法進行文宣是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的。

業內認為，醫美行業最大的問題是經常炒作概念。實際上，單次熱瑪姬的抗衰功效僅能維持幾個月的暫時效果，長期來看意義不大。

一比特業內人士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從原理來看，熱瑪姬通過給組織加熱刺激膠原蛋白的再生，達到抗衰老的效果。不過，因為每個人的皮膚及身體狀態差异等因素，所能承受的熱量並不相同，沒辦法具體量測，因而熱瑪姬在不同人身上的使用效果也不同，有的不但沒有抗衰老，反而更衰老。”

事實上，熱瑪吉並非適合所有人。據熱瑪吉官方提醒，有植入式起搏器，植入式心臟複律器/除顫儀（ICD）或其他任何電子植入設備的人群不能接受熱瑪姬美容。

市場亂象頻出

一直以來，雖然熱瑪姬廣受愛美人士的追捧，但卻屢次因燙傷、假冒產品氾濫等問題而備受爭議。

中國新聞週刊注意到，2020年11月至2021年5月期間，中國美容整形協會在發佈的7條“醫療美容與情報告”中進行風險提示時均提及了熱瑪吉。熱瑪吉曾因假冒設備、水貨探頭、不良反應、毀容等負面事件集中，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在不良事件相關的醫療服務或產品中，熱瑪姬的相關負面報導始終排在首位。

據報導，不久前，47歲的長沙市民陳女士因做完熱瑪姬後臉上發紅變腫，被診斷為淺Ⅱ度燙傷，此事引發了廣泛的輿論關注。在此之前，因使用熱瑪吉被燙傷的消費者也不在少數。

在黑猫投訴APP上，截至今年7月7日，消費者關於熱瑪姬的投訴共有77條，其中以投訴機构使用的機器為假冒產品和操作不慎導致面部燙傷為主。

中國整形美容協會鐳射美容分會副會長、主任醫師宋為民曾表示，在確保熱瑪姬機器、治療頭、醫美機构都能通過官方認證的情况下，能量（打的發數）是决定效果好壞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另外，醫生的規範操作及經驗也非常重要。有經驗的醫生會根據每個人的面部情况分配熱瑪姬的能量，脂肪層的薄厚程度、皮膚幹性還是油性、眼周、左右臉的能量分配都會因個體而有所不同。

一比特業內人士則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如果儀器不正規，醫生操作又沒有經驗，燙傷、滿臉起泡等情况就會經常發生。”

2020年10月，醫美平臺美唄在雙11發佈會上稱，貴婦級抗衰產品熱瑪吉近8成無認證，眾多網友不由直呼熱瑪姬的“水很深”。

據上述業內人士透露，市面上大部分的熱瑪姬儀器都是假的，高仿的都比較少。市場上很多儀器並不是在機构長期放置，有的可能是租賃，也有的可能是極速約好的，想要實現監管一般很難。“只能說儘量做好源頭監管，但這也僅限於那些可查到的熱瑪姬官方授權企業，而熱瑪姬官網上查無可尋的企業則無從監管。”

據熱瑪姬的官方微信公眾號“Thermage Beauty”提供資訊查詢，截至7月8日，現時全國有416家熱瑪吉官方認證的專業機构。其中，上海有66家，北京51家。

不過，中國新聞週刊在梳理中發現，在美團上蒐索關鍵字“熱瑪姬”時（定位設在北京），能搜到的醫美機构遠超51家。其中，多家醫美機构並不在熱瑪姬官方授權的專業醫療機構可査詢名單中，但這些醫美機构仍然掛上了“第四代熱瑪姬”、“第五代熱瑪姬”的售賣資訊，價格從幾千元到幾萬元間不等。

中國新聞週刊實地走訪多家美容機構，這些機构的相關工作人員均表示可以做熱瑪吉，然而，這些美容機構均不在熱瑪姬官方的專業機构可査詢名單之列，且大多店裡根本就沒有熱瑪姬機器，而是需要等消費者的需求積攢到一定數量，再統一申請調機器到店裡，讓消費者們統一體驗，具體體驗次數要視預約情况而定。

一家醫美醫院的工作人員承諾店裡的熱瑪姬機器一定是正品，並展示了一名顧客掃碼熱瑪吉機器之後的驗證截圖。不過，該截圖上顯示的醫院名稱並非這家醫院，而是深圳某家美容診所，機器顯示“异地登入”狀態。

而所顯示的深圳這家美容診所也不在熱瑪姬官方的專業醫療機構可査詢名單中。該工作人員解釋，他們醫院和深圳這家醫院合夥出資購買了熱瑪吉機器，因為機器的注册地在深圳，所以顯示“异地登入”，機器本身沒問題，肯定是正品。

對此情况，熱瑪姬官網客服表示，“掃碼的前提是在熱瑪姬官方的認證機構進行掃碼。另外，現時是索塔中國公司全權負責熱瑪吉產品在中國的進口與商業化事宜，設備的移動都需要和索塔中國公司進行報備，現時沒有接到深圳那邊有設備移動到北京的報備資訊。”

中國新聞週刊在走訪中發現，上述多家醫美機构的熱瑪姬報價不菲，且價格波動範圍較大。

據一家醫美機构工作人員報價，單次“第五代熱瑪姬”面部+頸部費用為19800元，面部+頸部+眼周總費用為33800元，還送超聲刀一次；另一家美容醫院的工作人員則稱，“第五代熱瑪姬”全臉+頸部價格為39800元，也可以先做局部體驗，只需要1980元。

美團平臺一家醫美機构的工作人員表示，不同地方熱瑪吉價格是有差异的，主要差別點在於儀器、醫生科技等方面。

據瞭解，一臺正規的熱瑪姬機器進到一個正規機构需要幾十萬、上百萬，山寨機則便宜很多。正版熱瑪姬之所以定價高，是因為它的採購價格不菲，動輒幾十萬甚至在緊俏時期上百萬元才能搶到一臺設備。而與之配備操作的熱瑪姬探頭則是消耗器材，按規定一個探頭只能使用一次且不可重複利用。

對於消費者來說，即使選擇了正規、有相應資質的美容機構，用合格、合規的熱瑪吉儀器，也未必就能保證“萬無一失”。

前述業內人士解釋說，因為熱瑪吉是無創的，裡面的皮膚組織肉眼不可見，只能通過消費者的描述和感覺進行判斷，“如果是燙傷，可以進行維權，但如果使用後相較之前變得更衰老，這就比較難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