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清
我的阿公蕭華清,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黨員。重慶早期中共黨組織誕生地、培養革命幹部的搖籃——中法學校,是阿公戰鬥生活過的地方。在這裡,他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一名共產主義戰士;在這裡,他與我的阿罵陳覺人喜結良緣,成為革命伉儷;在這裡,他度過了革命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
在我兒時記憶中,阿公是一比特慈祥可愛的老人。長大後,我從母親所寫阿公傳略以及中共黨史文獻中,特別是近期搜集整理阿公資料和他所寫的文章中,進一步瞭解了阿公的革命事蹟,也從中瞭解到中國共產黨走過的百年發展歷程,以及革命先輩為了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而捨生忘死的革命精神。
尋求真理投身革命
蕭華清,字子泉,1894年農曆冬月十五生於四川省彭縣(今彭州)。他四歲時,父親病逝,家裡主要靠母親做針線活維持生活。蕭華清自幼聰穎,很早在私塾讀完了“四書五經”,後轉入公立小學就讀。
由於家境貧寒,蕭華清小學期間曾被迫輟學,當了半年印刷工人。後來,他在師友的資助下,在彭縣中學讀完國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國中畢業後,他投考了郵政局。當時,郵政局由外國人開辦,蕭華清因考試成績優秀、英語口試流利而被錄取。然而,當他前往報到時,卻碰上郵政局的外國人正用英語訓斥辱駡中國職工,他的民族自尊心頓時受到挫傷。他默默地走出郵政局大門,撕毀了錄取通知書。此後,他當了一年小學教師。母親病逝後,他在師友的幫助下,考入成都高等師範學堂英語部。
1919年,北京爆發五四運動,四川學生積極回應,成都掀起反帝反軍閥運動的高潮。年僅25歲的蕭華清立即投身時代洪流,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嚮往十月革命的故鄉——蘇俄。之後,他毅然放弃學業,告別在成都益州女中讀書的未婚妻陳覺人,約同朋友前往北京,設法取道東北赴蘇俄學習,以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可是,從東北去蘇俄的道路被軍閥張作霖阻塞,蕭華清只得轉道上海,另取海路前往。
他到上海後,結識了王維舟。王維舟是四川宣漢人,當時加入了朝鮮共產黨。蕭華清和王維舟經常在一起,兩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
1921年夏,遠東運動會在上海虹口公園舉行,有中國、日本、菲律賓三國學生參加。王維舟和朝鮮共產黨上海支部認為,這是一次文宣愛國思想、揭露帝國主義在華罪行的好機會,决定在運動會上散發傳單,號召廣大進步青年團結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和國內軍閥豪紳。經過王維舟的組織與聯系,蕭華清首先報名,與王維舟、許持平、孫壺東等九人參加了這次行動。
那天上午8點,運動會一開幕,蕭華清等就散發傳單。不久,他們的行動被租界巡捕發現,蕭華清當場被捕。審訊中,巡捕問他叫什麼名字?蕭華清蔑視地回答:“Nobody。”(意思是“沒有此人”)他們卻愚蠢地寫下“羅巴德”。
蕭華清等被捕後,王維舟積極開展營救工作。他通過私人關係,找到當時住在上海的楊滄白(孫中山大元帥府秘書長,重慶人),通過楊又找到孫中山的英籍法律顧問林白克,設法營救。最後,租界開庭宣判將蕭華清等驅逐出租界。
實際上,蕭華清又由租界巡捕房移押至上海龍華監獄,前後被囚禁13個月。獄中,他用草紙記下了這段經歷,後改寫成中篇小說,交刊物發表時題為《別墅》,寓意監獄是革命志士的“別墅”,表達了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當時,龍華監獄歸浙江督軍盧永祥在上海特設的軍事機构上海護軍署管轄。孫中山曾兩次派楊滄白與盧永祥商談,內容之一是要盧告誡其部將、上海護軍使何豐林不得重施北洋軍閥的殘酷手段,殺害革命志士。在這一背景下,四川同鄉、老同盟會員陶闓士會見楊滄白,說:“我們四川有個蕭華清,是我的學生,現關在上海龍華監獄,是否叫盧永祥給他的參謀長說一聲,放了他。”楊滄白找到盧永祥,親自出面保釋蕭華清出獄。
身兼要職光榮入黨
蕭華清出獄後,追求真理的意志更加堅決。既然蘇俄不能去了,他决定前往北京尋求革命道路。
1923年8月,蕭華清考入北京高等師範學校教育研究科。他一面讀書,一面當家庭教師,自謀生計。
1925年3月,童庸生(一排右一)在北京出席國民會議促成會期間,和北京YC團成員蕭華清(一排左一)、李嘉仲(二排右一)、饒欲止(二排左一)合影
1924年,蕭華清在北京秘密參加了由楊暗公、吳玉章在成都建立的中國青年共產黨(即中國YC團),並與四川籍在京大學生發起建立北京YC團。1925年初,吳玉章到北京後,拿出50元銀鈔作經費,讓他們辦一本刊物,取名《新世紀》。刊物主要文宣馬列主義,介紹十月革命的經驗和各國工人運動的情况。
同年3月,童庸生到北京出席國民會議促成會。蕭華清約同在北京高師教育研究科讀書的李嘉仲,一起前往看望這位在成都高師時期的老同學,並合影留念。在北京YC團成員會議上,討論YC團是集體還是個別參加中國共產黨的問題時,蕭華清積極支持吳玉章和童庸生的意見,明確主張YC團成員個別加入共產黨。
1925年5月,蕭華清從北京高等師範學校畢業,隨即到河南安陽省立第十一中學任教。同年底,他應吳玉章之聘,到重慶接替童庸生的職務,擔任重慶中法學校教務主任兼英文教員。正是在這個時候,蕭華清由楊暗公、童庸生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入黨後,他擔任黨支部書記。
因校長吳玉章經常外出參加革命活動,中法學校日常校務由蕭華清和訓育主任楊伯愷負責。楊伯愷著重做學生思想政治工作,蕭華清首長教學工作。中法學校的教職員和學生,許多是共產黨員、青年團員。
1926年初,蕭華清擔任中共重慶地委教育委員。5月,他同中法學校教員陳覺人(中共黨員)結婚。這一時期,四川省國民黨左派省黨部移至蓮花池辦公,中共重慶地委主要通過它組織羣衆開展各項革命鬥爭。蕭華清在地委書記楊暗公的直接領導下,在蓮花池省黨部參與中共對劉湘的統戰工作。
蕭華清與陳覺人的結婚照
同年冬,北伐軍佔領武漢後,革命形勢迅速發展,急需大批軍事幹部。黨中央以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的名義特派招考委員陳維中到重慶,招考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學生。陳維中和楊暗公經過商量,成立了由楊伯愷、蕭華清等組成的招生委員會。
蕭華清等認真貫徹執行黨中央的指示精神,保證了招收學生的政治貭素。這次,從中法學校招了一批學生,其中徐彥剛、張錫龍後來成為紅軍高級指揮員,遊曦在廣州起義中犧牲。羅瑞卿、陳伯鈞也被招入武漢軍校。
“擺起機關槍也還要去”
1927年3月24日,北伐軍佔領南京,當地羣衆集會慶祝。為封锁北伐軍前進,英美軍艦藉口保護僑民,公然炮轟南京,武裝干涉中國革命,造成死傷千餘居民的暴行。蔣介石不但不抗議,反而和帝國主義勾結,陰謀背叛革命。他還派密使楊引之、向育仁入川,勾結軍閥劉湘,密謀鎮壓四川革命。
劉湘公開叛變革命的迹象已經顯露,蕭華清預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在回憶文章中寫道:
三三一前夕。自從報上登出召開羣衆大會的啟事後,各色各樣的反動分子即四處散佈謠言,說三月三十一日那天“共產黨要暴動”“工人學生要打洋人”等等,妄圖找尋藉口迫害革命羣衆。南岸團閥申文英、曹燮陽把他們的民團調往黃桷埡、涼風埡和南岸沿河一帶,煞有介事地聲稱是為了“保護”洋行、英美教會、教會學校及外僑住宅,實際是耀武揚威。英美帝國主義停泊在玄壇廟的兵艦亦無端地卸去了炮衣,炮口直指重慶市的中心區域。但是,革命的羣衆不是任何恫嚇所能嚇得到的。
三月三十日那天,劉湘派他的師長羅儀三去恫嚇暗公衕誌,說:“明天的大會最好不要開,外面部隊的大炮已脫去了炮衣”,遭到暗公衕誌的斥責。第二天,暗公衕誌又收到一封他的一個親戚(劉湘的參謀)派人送來的信,信中說:“若能不去赴會,軍座(指劉湘)定有好音……”暗公衕誌看了信後,冷笑置之不理。
郭勳祺旅長因為和我們常常接近,丟掉了旅長一職。三月三十日,我和他在街頭碰著,他好心地勸我說:“我看明天的大會不要開了吧,現在市面的謠言太多了。”
“羣衆的反帝情緒這麼高,怎麼能夠不開!”我回答他。
大約晚上八九點鐘,我已回冉家巷家裡休息,重慶《大中華日報》的編輯謝琴西突然來訪。這人平日在他們面前,亦常裝著說幾句“革命”的詞句。他這個時候來會我,表現出非常惋惜的樣子說:“你們的糾察隊怎麼今天牽一條狗,在大街上沿途喊著‘這是蔣介石的走狗,劉湘!’……督辦聽著非常生氣呀!”
“絕對沒有這回事!”我堅決地回答他。
“革命,未必我還不贊成?”他說,“不過不要太過火了!”
“根本沒有那回事嘛!”我又堅决地回答他,“怎麼談得上‘過火’呢?!”
我把這個獻“好心”的人送走之後,郭勳祺旅長這時派人送一封信給我,說“明天的會恐怕凶多吉少”,勸我不要去參加大會。我心中想著:“怕什麼?擺起機關槍也還要去!”
三月的重慶,寒風颯颯。夜深沉,蕭華清脫衣入睡,準備參加第二天抗議英美炮擊南京的羣衆大會。
在慘案中虎口脫險
1927年3月31日,重慶各界群眾在中共重慶地委的領導下,在打槍壩集會,聲討帝國主義的罪行。蕭華清不顧危險,很早就前往會場。當天,蔣介石勾結劉湘屠殺集會羣衆,製造了震驚全國的三三一慘案。
蕭華清在回憶文章中記述:
重慶是有名的“山高路不平”的山城。三十多年前,學校裏要找一個籃球場都是不容易有的,至於一個足容一萬人左右的羣衆大會的場所更是不易得。打槍壩,是在通遠門內西北角上,城垣邊的一個空曠壩子。平時作演習打靶之用,故名“打槍壩”。進通遠門經右,循著金湯街經五福宮的唯一大道走去,便可以看見一段高聳的城垣。迤邐往南,傾斜著一片廣大的草地,這便到了打槍壩了。它的南邊是一段危岩,西南角有一小道通往下麵的領事巷。
大革命時代,重慶羣衆經常集會,小會在夫子池,一萬人左右的大會便只有在打槍壩開了。三月三十一日,我一早起床,照常先到學校。早飯後即集合學生隊伍,和教師們一道率領學生前往打槍壩參加羣衆大會。一路上只見各界群眾隊伍打著隊旗和橫幅標語,陸續趕往會場。
我們到達會場,只見許多隊伍已經照預先指定的地段分別站好,工人糾察隊和學校的童子軍把會場的秩序維持得有條不紊,羣衆的隊伍一隊接一隊地前來會場。這時,楊暗公、李筱亭、冉鈞、周貢植、楊道庸、程秉淵等衕誌及各界群眾的領導人都先後來了。暗公衕誌又一次對負責會場的衕誌囑咐:要嚴密地維持場內的秩序。
“旅長請你到他家去一下。”郭勳祺旅長的一個勤務兵突然走來這樣對我說。郭勳祺雖然早已免去了旅長職務,他的部下仍然以旅長稱他。郭的公館離此不遠,我便隨著那勤務兵去了。
“聽說有人要搗亂,你可以不必參加今天的大會!”郭一見我就這樣地說。
“沒關係!”我回答他,“我們不能對羣衆失信,如有什麼事情,我們更不能先羣衆而跑開!”接著,我便想起昨晚他給我一信時的思想情况,對他說:“怕什麼?機關槍擺起我也還要去!”
“對嘛,我也去!”他受到我的鼓舞,表示也要去參加大會。當時他帶著幾個背槍的弁兵和我一道再到會場。
“啊!武裝衕誌來給我們維持秩序了!”筱亭衕誌用手抹著他的鬍子,笑著對郭勳祺說。
“到會的羣衆已經超過一萬人了!”一個負責會場秩序的衕誌向我說。這時,無組織的羣衆總是不大聽指揮,東一堆、西一團地站著。
“把那些人請到指定的地方去!”負責會場秩序的衕誌向著糾察隊一再發出訓示。
突然,潘文華司令部的一個傳令兵飛也似地跑到郭勳祺面前報告說:“師部召開緊急會議,請旅長快回去!”郭笑著向我們說:“我回去了,我看今天亦不會出什麼大的亂子。”“好吧,你回去。”我這樣回答。
這時,場內場外人聲嘈雜,秩序有些動盪起來。“大家不要說話,快開會了!”主席臺上一個司儀的衕誌拿著傳話筒高聲地叫著。
這時,《帝國主義鐵蹄下的中國》一書的著者、《新蜀報》主筆漆南薰(字樹棻)從場口進來了,我們正相對地笑著點頭招呼。突然,“砰!砰!!”會場入口處槍聲連續響了幾下,一些人往內面擁進。緊接著會場西南角和城牆上又砰砰地響了一陣。“打呀!打共產黨,打呀!”的吼聲從那些無組織的人群中發出來。我才發現這些喊“打”的人原是混進來的暴徒。他們一起拿出手槍、鐵尺或木棒,向手無寸鐵的羣衆亂打亂殺,一時場內混亂,槍聲四起。這時,暗公衕誌正在主席臺上,他連忙叫大家不要驚慌,就地臥倒。
後來槍聲更密,羣衆隊伍被沖散了,場內大亂,哭叫聲震動全場。暴徒從東邊打來,羣衆向西邊躲開;暴徒從西邊攻來,羣衆從東邊跑去。這時,會場入口處早已被暴徒佔據,槍聲就是從那裡開始發出的。南邊是一段危岩,下麵是一片房屋,羣衆不能往那裡跳下。通往領事巷的小道口早已被藍文彬的軍隊堵住,他們藉口是來“保護”領事館的,不許羣衆通過。
“向城牆上沖!”羣衆中有人這樣喊。接著,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向城牆上沖去。我也向城牆上沖去,但城牆上散開的暴徒用槍、鐵尺和木棒向羣衆亂打。不管怎樣,還是有大部分羣衆沖上了城牆,跳城脫險,但囙此跌傷的亦多。
這時暗公衕誌他們在什麼地方,我也找不著。我在場內東躲西避,跑了幾處,發現李筱亭衕誌和一群人蹲在東邊的牆腳下,便跑到他那裡去。
這時,我們面前有一隊商團,持槍未動,對暴徒的亂打亂殺作壁上觀。“你們是商團嗎?”我走去質問商團的隊長。
“是啊!”隊長把我上下打量一下,有聲無氣地回答我。
“羣衆當中有許多人就是商民和商民的子弟,你們為什麼讓這些流氓土匪亂打亂殺見死不救呢?”我嚴厲地指責他們。
“我們怎敢惹他們啊!”隊長把我上下望一望,也不明白我是什麼人。後來,他說:“我們要走了,你們可以跟我們出去。”
“立正,向右轉,跑步走!”隊長呼了口令,商團持槍向入口處沖出去,一些羣衆夾雜在商團中間,一齊沖出了會場,我和筱亭衕誌亦就在這時跟著擠出去了。我遠遠看見楊道庸衕誌忽然亦從會場內跑出來了。
“這是中法大學的楊道庸!”一個叫肖治安的國民黨右派,向一個暴徒指點。那暴徒立即舉起手槍向道庸衕誌的頭部開槍。鮮血,從他的頭皮上朝面部直流下來。“這是我們的教官,不許亂打!”忽然一個穿制服的軍官出來擋住,暴徒正在莫明其妙,道庸衕誌就由這位軍官護送出來了。
我擠出打槍壩後,到天主堂街一個熟朋友開的一家書店樓上暫避。從樓上,我看見王陵基的兵隊正在街上巡邏,對面的牆上貼出了一張江巴衛戍司令王陵基預先石印好的佈告,街上的人正在圍著看。書店的主人告訴我,佈告的內容有所謂“本日打槍壩工人與學生衝突,因而互有死傷,各色人等不得造謠惑眾……”等語。他還告訴我,街上茶房飯店裏,對今天打槍壩的暴行議論紛紛,一致地表示憤慨:“王陵基、藍文彬和申文英、曹燮陽他們幹出來的滔天罪行!”有些人悄悄地這樣議論。也有人說:“聽說劉湘還不知道呀!”“哼!土地菩薩不開口,老虎敢吃人嗎?”這種論調遭到反駁。
這時,街道上來回不斷地有被難者的家屬從打槍壩抬死屍回去,或挾著受傷的人去求醫治療的。當時已經知道被打死的有四五百人,被捕的有百多人,至於擠傷、壓傷或跳牆跌傷的更是不計其數。山城的大街小巷充滿了哭兒哭女的聲音。
1957年3月31日,蕭華清在《重慶日報》上發表紀念三三一慘案30周年詩作《向“三·三一”烈士們致敬》
流亡十年回川抗日
蕭華清從會場脫險後,跑到附近一比特朋友開的書店樓上暫避,並托店裡的夥計把情况通知妻子。
此前,蕭華清開展黨的工作,和劉湘部的郭勳祺有所接觸。加之蕭的妻子和郭的妻子是成都益州女中的同學,蕭和郭進一步熟識。
三三一慘案當天,郭勳祺的妻子派人到蕭家,接陳覺人去公館暫住。正當陳覺人鎖門之時,兩個持手槍的暴徒闖進蕭家。暴徒沒有抓住蕭華清,只得罵罵咧咧地走了。郭勳祺從陳覺人口中得知蕭華清暫避地點,便派四個阿兵哥到書店,把蕭華清護送到他的公館。
蕭華清到郭家後,和周欽嶽不期而遇,周也在這裡避難。蕭華清和周欽嶽交換了相互瞭解的情况,焦慮事態的發展,他們都關心楊暗公是否脫險。1927年4月1日夜,蕭華清用暗語寫了一張字條,請郭勳祺找親信帶到二府衙楊暗公家,向中共重慶地委報告,並請示動向。晚上11點鐘,蕭華清和周欽嶽收到楊暗公的親筆訓示,要他們“速赴武漢”。
4月2日早晨,蕭華清和周欽嶽化裝成郭勳祺的弁兵,跟隨郭的大轎,通過了警衛森嚴的通遠門。他們在臨江門渡過嘉陵江,到江北才脫下軍服,與郭告別。隨後,蕭、周到唐家沱河邊,沿江東下。
蕭華清因被劉湘通緝,流亡到宜昌,代理宜昌地方的組織工作,不久即赴武漢。在武漢期間,他被派到農民運動講習所找尋一部分川籍營員,並給他們講課。
同年秋,蕭華清偕妻子前往上海,在招商公學任教。不久,楊伯愷也來該校教書。次年秋,任白戈到上海後和蕭華清等同在招商公學共事,他們在上海度過了一段革命流亡生活。
這一時期,蕭華清的女兒肖鳴鏘出生。由於當時處在革命低潮,肖鳴鏘的出生給大家帶來了歡樂和安慰,她的小名就叫“慰娃娃”。
1930年,蕭華清到安徽泗縣中學任教。其間,因被泗縣國民黨反動派盯上,他於1931年回到河南安陽第十一中學教書。
蕭華清充分利用學校這一陣地,向學生文宣革命道理,指引革命方向。他用筆名發表了一些諷世的雜文,還翻譯了俄國作家果戈理鞭撻黑暗的若干短篇小說,並結集交楊伯愷、任白戈、沙汀等在上海開辦的辛墾書店出版。
蕭華清在安陽活動的情况,後來被一個川籍特務密報河南省政府主席劉峙。劉峙令地方專員査詢,幸得校長張尚德力言他是個“純粹教育工作者”,蕭華清才免於被捕。
全民族抗戰爆發後,蕭華清决定帶著妻兒返回四川,投身抗日民族救亡運動。1938年1月,他經西安回到成都。
在成都,時任川康特委組織部長兼工委書記的程子健(即程秉淵),很快和蕭華清取得聯系,他們經常在成都市中心總府街智育電影院見面。同年,蕭華清被中國青年新聞記者學會成都分會聘請,擔任學術委員會指導。
兩任校長堅持地下鬥爭
1939年4月,蕭華清出任成都協進中學校長。為躲避日機轟炸,他帶領師生,把學校從成都少城外西勝街遷往新繁縣鄉下龍藏寺內。他“力求以革命精神辦抗戰教育,為祖國多培養抗戰建國人才。他與羣衆的關係極好,以教師為友,視學生為子弟”。
學校裏秘密的黨、團組織很活躍,師生在校園裏可以閱讀《新華日報》及《群眾》週刊。在黨的領導下,學校救亡活動如火如荼,這裡成了學生革命的搖籃。當時有人稱“協進是成都的陝北公學”,“龍藏寺是小延安”。
蕭華清一向關心學生的思想和學習。他主動兼課或代課,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如抗戰文宣、課外自學、文化娛樂等。他在政治上尤其愛護學生,不僅堅決抵制國民黨在協進學生中發展三青團員,且經常在全校師生的周會上發表講話,針鋒相對。一些進步學生為蕭華清擔心,在會下對他說:“你可以說隱諱一些,我們聽得懂!”蕭華清卻說:“怕什麼?我說的是事實!”他還常對學生說:“我寧願丟掉飯碗,也不做對不起師生的事。”“要我出賣靈魂是辦不到的!”
蕭華清擔任校長期間,聘請了一批又一批來自全國各地的共產黨員和進步教師。這些革命者和蕭華清一樣,以教書為掩護,從事各種革命活動。共產黨員方敬是詩人、作家,曾撰文回憶蕭華清:“我是學校中共黨小組長,蕭華清衕誌以他從20年代起長期參加革命鬥爭的經驗,來多方掩護和支持我們黨小組的地下工作,加强聯系、溝通信息、交換情况、提供便利條件,他總是相信黨、尊重黨、愛護黨。成都從搶米事件到皖南事變,又掀起反共高潮,布開白色恐怖,政治風險大,蕭華清衕誌處境艱危,但他仍能堅定地頂住險風惡波。學校經費拮据,人事更迭,蕭華清衕誌不辭艱苦,奔波勞碌,以獻身精神堅持辦學。蕭華清衕誌是一個永遠令人懷念的好衕誌。”
1942年10月,國民黨教育部以蕭華清系“老共產黨”為由,秘密勒令其辭職。蕭華清被迫離開了協進中學。1943年,經黨組織同意,蕭華清由張瀾介紹加入中國民主同盟。他在張瀾主持的慈善團體“慈惠堂”任職,以此為掩護,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他在民盟內擔任領導職務,為鞏固和發展黨的統一戰線做了大量工作。
1946年春,蕭華清重新回到協進中學任校長。194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節節勝利,國民黨反動派加緊了對共產黨人的迫害。是年10月,中共川康特委副書記馬識途得知國民黨要逮捕蕭華清,他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協進中學,通知蕭撤離。而後,蕭華清經雅安轉重慶,後赴上海。他一路艱辛,於1948年6月抵達香港,參加民盟總部工作,任組織委員。
1949年1月,蕭華清與李相符奉組織派遣潜赴武漢。他們與武漢地下黨取得聯系,做湖北、武漢民盟的工作,“說服那裡的同志們不要輕信,不要麻痹,要繼續加緊革命工作”。完成任務後,蕭華清等由漢口通過封鎖線進入江漢軍區,隨軍前進,於同年5月抵達北京。
1950年1月,受中共中央調遣,蕭華清回到四川,留在重慶。他歷任重慶市第一届文教局長、教育局長、市府文委主任、體委主任、民盟中央委員、民盟重慶市主任委員、市政協副主席等。1953年,蕭華清前往朝鮮慰問中國人民志願軍,任中國人民第三届赴朝慰問團重慶分團副團長。1969年2月21日,蕭華清去世,享年75歲。
阿公蕭華清一生剛強,恪守初心,從不顯露自己。他嚴守黨的機密,即使在其回憶錄中,也很少涉及他的革命活動。
1981年,阿公逝世12年後,經中共四川省委準予,中共四川省委統戰部報請中共中央統戰部同意,公開了蕭華清是1925年入黨的中國共產黨老黨員。他的骨灰盒上,莊嚴地覆蓋上了中國共產黨黨旗。
(本文原載於《紅岩春秋》,作者:崔健組織為重慶日報報業集團)
來源:光明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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