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山東省一家公立三甲醫院推出一項惠民政策：在除急診科以外科室就診過的患者，攜檢查檢驗結果來醫院再診、複診時，3日內（含就醫當日）在同一院區、同一科室不需二次掛號。

通俗一點來說，也就是「一次掛號管三天」。

我們和微博粉絲聊了聊這件事，發現評論區的聲音表達了許多不同觀點。

微博截圖

有人認為，在當天無法拿到檢查結果的情况下，這項政策極大地方便了患者就醫；但也有人認為，這項政策會加重醫生的門診負擔；還有人提到，「免費複診號」無法體現醫生的價值，沒有尊重複診醫生付出的勞動……

免費複診號，我們究竟該怎麼看？

0元複診號，醫生的工作量怎麼算？

圍繞山東這家三甲醫院的「一次掛號管三天」政策，討論最為激烈的兩個焦點分別是「工作量是否新增」和「誰來付錢」。

首先，工作量是否新增，實則討論的是免費複診號是否被包含在常診號名額內。

在微博評論區，有粉絲舉了一個這樣的例子：假設每天上午每個診間有50個門診號源，「一次掛號管三天」政策推廣後，每天再多出20個免費複診號，對於醫生來說無疑新增了工作量。

微博截圖

關於這個問題，該醫院在官方推送中這樣描述：「患者次日拿著結果再來找醫生看是不需要在掛號視窗重新掛號的，只需要拿著檢查結果來到分診臺，由分診護士進行號源調配（協助診間掛0元惠民號），根據同一科室的醫生號源、患者流量合理調配。如正常的調配號源已滿，可啟動醫生診間加號。」

根據現時的描述來理解，複診的「0元惠民號」應該主要來自原有號源的調配，也就是說，從原有的50個門診號源中分出一部分給免費複診號。不過，文中同樣也提到，在正常調配號源已滿的情况下，可能會啟動診間加號來幫助患者複診。

如此看來，工作量是否新增的關鍵，還是在於「加號」。

談到加號這個問題，一比特常年奮戰在門診一線的臨床醫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病人是不可能看完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完的，只能一點一點慢慢看這樣子。」

這或許也是諸多臨床同行的共鳴：看診永無盡頭，加號不分早晚。

複診患者遲早要看，不是今天也是明天。醫院只要在合理範圍內加號，或者只需維持和此前相同的加號水准，對於醫生來說，工作量的差別都不會太大。

其次，再來看錢的問題。

根據《醫院工作制度與人員崗比特責》規定，「掛號診療當日一次有效，繼續就診應重新掛號」。而現時，在門診量暴漲的各大醫院，CT等檢查結果可能需要等上4、5個小時，B超、磁共振、內鏡等更是很難在當天安排檢查。患者在拿到檢查結果後進行複診時，往往需要再次繳費掛號。

那麼，有了「一次掛號管三天」的政策，本應該收取的複診掛號費由誰買單？

該院推送中比較清晰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從醫院角度來看，門診惠民號源仍納入醫生的個人門診工作量，0元惠民號這一部分費用則由醫院買單。門診現實行的掛號費從9元、11元至13元不等，按照每天有200人次享受這項政策來算，每月醫院承擔近6萬元。」

掛號免費了，醫生的價值如何體現？

在諸多討論中，還有不少人表達了擔憂：普通門診的掛號費本身也就不貴，再完全免除，醫生的價值該如何體現？醫生付出的知識和勞動又是否得到了真正尊重？

事實上，對於掛號費這個問題，國內不少醫院、地區都在進行不同的探索。

一個比較特別的例子是作為內地公立醫院改革試點的香港大學深圳醫院。

圖源：港大深圳醫院官網

該院的全科門診實行打包收費制度，收費標準為200元/人次，包括掛號費、診療費、基礎藥物費用、常規檢驗和檢查費用、非嚴重的傷口換藥處理費用等。

除了門診，港大深圳醫院的住院診療服務也實行打包收費，收費標準為每人每天180元，包含住院診查費、護理費、輸液費和注射費、氧氣費、換藥費、霧化吸入費等費用。

這些費用的定價，來自醫院對深圳其他三甲綜合醫院收費水准的詳細調研和評估，保證總體收費不會高於其他醫院。這樣打包收費的制度，既為病人控制了總體的醫療費用，也提高了體現醫務人員勞動價值的服務費用。

另一個例子，則是北京。

2017年4月8日，北京3600餘家公立醫院在取消藥品加成的同時，全部取消了掛號費和診療費，設定醫事服務費。

圖源：北京發改委官網截圖

醫事服務費按醫療機構級別、醫生層級設立。以三級醫院為例，普通門診醫事服務費50元，副主任醫師60元，主任醫師80元，知名專家100元，急診醫事服務費70元，住院醫事服務費100元/床/日。

其中，門診醫事服務費實行定額報帳，以三級醫院為例，門診定額報帳40元。也就是說，在醫保報帳後，患者就診普通門診、副主任醫師門診、主任醫師門診、知名專家門診的自付費用分別是10元、20元、40元、60元。

「醫事服務費」的本質，是在取消了藥品加成和掛號費、診療費後，對醫療機構運行成本的補償，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同時也體現了醫務人員的勞動價值，定額報帳金額確認後，更有助於分級診療的推廣。

就診秩序會變好嗎？

再回到開頭提到的「一次掛號管三天」政策，山東這家公立醫院並非第一家嘗試「免費複診號」的醫院。

早在2014年9月9日，武漢市衛計委在官網發佈《規範診療30條》，其中就提出「門診醫師不得要求同一患者一天內重複掛同一類別號，患者因病情診斷需要一周內複診無需重複掛號，三天內延續同一治療無需重複掛號。」

今年5月份，湖南一家公立醫院也推出了相似的「一次掛號管三天」政策，複診患者在3天內可攜帶檢查結果，在分診臺領取免費複診號，按序就診。

複診到底要不要掏錢？這個問題從醫患不同的視角來看，答案截然相反。

站在患者一方，一些檢查報告當天拿不到，第二天不僅要再跑一趟醫院，還需要再掏錢掛一次號；而站在醫生一方，掛號不僅是規範診療流程中的一步，也是對醫生最起碼的尊重，更實際一點來說，不掛號甚至沒辦法給患者開藥。

兩種觀點難以達成共識，於是促成了門診最熟悉的一幕：醫生按序接診的間隙，未掛號的複診患者見縫插針遞來檢查報告，就診秩序被打亂，部分糾紛也由此產生。

在醫院營收可負擔的範圍內，給患者提供一定時段內的免費複診號，或許可以從一定程度新增複診患者掛號的依從性，也借此維持良好的診室秩序。（策劃：z_popeye、gyouza）

題圖來源：圖蟲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