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複雜性、偶然性和不確定性面前,再飽有天賦、勤勉謹慎的醫生,也無法抵達完美。生命機體的神秘與多樣,患者對圓滿結果的期許,醫學人文裏無可奈何的宿命感,都是醫療紀錄片觸動人心的原因。
而西藏的醫療故事,尤其特殊。西藏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最高的縣5000米、最高的鄉5500米,氣壓低、輻射强,空氣稀薄、含氧量僅為內地的60%,更是有人生活在人類生理極限試驗場的超高海拔地區。這裡的每一個生命都是披荊斬棘來到世界,值得倍加呵護;每一次與命運的抗爭都用盡全力,值得尊重和紀錄。
《西藏醫事》是團隊拍攝的第二部西藏主題紀錄片,平均每個月往返一次的頻率,已經跟這片土地產生了深刻的羈絆,也希望能實現新的目標:帶入更多的有效資訊,融入更濃的情感表達,引入更深刻的價值思考。
這裡是西藏
荷花澱之於河北,山藥蛋之於山西——故事離不開孕育它的土壤。受新冠疫情影響,自去年以來,中國誕生了不少醫療主題的紀錄片,拍攝空間多聚焦在醫療機構內部。西藏的醫療故事,會有哪些不一樣?能不能讓故事的發生地,在醫院建築內部與高原的浩瀚自然間大開大合地來回穿梭?
高原生命的孕育,尤為艱難。解放前孕產婦死亡率高達5000/10萬人,嬰幼兒死亡率430‰。即使是今天,氧氣稀薄的環境下,危重產婦依然是醫生要面臨的常態病例。用危重產婦的故事作為片子的開始,希望能告訴人們,西藏的生命伊始,就扣人心弦。
圖:危重產婦救治及時順利生產
高原牧區的老人,經歷長期高寒缺氧的牧場生活,關節炎、高血壓是常見病症。那曲醫養中心的故事裏,如果沒有藏醫傳統理療手法的新鮮展示,沒有建構起醫養中心與雪域高原自然環境之間的關係,僅僅是老人間的日常鬥嘴與撒糖、醫護人員之間的日常互動,就不足以體現出醫養中心存在的價值。
圖:那曲醫養中心的老人和醫護人員
西藏是旅遊者心中的聖地,崎嶇的山路、稀薄的氧氣,是極致美景所設定的種種考驗,也是交通警察與醫護人員聯合急救故事的深層意義。如果沒有西藏旅遊的大背景,故事表達只停留在有限的救援空間,影像就缺乏表現力,故事就缺乏層次和格局。
圖:彎多路險的318國道
醫學,從來都與地域密切相關;故事,離開其所在的土地,就是無本之木。
時代是人的塑造者
離開時代基因,人物的塑造就是無源之水。
西藏的現代衛生事業是從70年前四路軍進藏時就開始的。沒有孤膽英雄、不是孤軍奮戰,70年來,一代代人堅持不懈的努力,才有今天西藏的“大病不出藏”、人均壽命71.7歲的成果。沒有制度的優勢,沒有政策的力度,西藏的醫療故事不會如此動人。
在塑造人物的時候,我們不是單突出醫護人員個人的奉獻與辛勞,而是不斷強化醫護人員的群像。林芝新生兒ICU的故事裏,無論是帶領團隊高效診療的主任醫師,還是想方設法給新手父母救治信心的護士,他們的團隊力量是强化的重點。
圖:新生兒ICU的患兒終於出院
先心病女孩故事的背後,其實有一個讓人悲傷的人物。2020年7月,第九批援藏的心內科醫生趙堅,剛剛到藏數天就突發疾病去世。同期援藏的戰友樂飛醫生救助先心病孩子,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完成戰友的遺願。但是在剪輯時我們烦乱再三,還是把趙堅醫生的線索删掉了。除了線索過多會影響敘事外,更重要的是,高原先心病的醫療救治,不是一個人的單打獨鬥,而是無數個醫護人員和政府醫療系統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通過呈現一個完整的、動人的故事,向趙堅醫生致敬。
圖:樂飛和5歲的次仁瓊達
既是醫學也是人文
新鮮、邊緣、原生態遠遠不是紀錄片的評估標準。如果紀錄片故事不能折射歷史、映照未來,那麼它的價值就打了折;如果醫療紀錄片,不能兼顧醫學科學與人文觀照,那它的品質就不合格。
山南藏醫院白張博士的故事,最初將重心放在了藏醫非遺傳承、手工炮製藏藥的情節。非遺是文化,醫學是科學,模糊的角度很容易使故事既失了科學觀、又沒講清楚歷史線。傳統醫學借助於現代科技的力量,傳承好、發展好,最終成為故事的價值落點。
圖:白張帶領研究生採集藏藥
揪心與眼淚,是人們面對命運選擇無法回避的情感。西藏面積約占全國的1/8,但人口卻只有350萬左右,紀錄片的18個故事,有1/3發生在鄉村城鎮、公路牧場。地廣人稀,鄉村醫生承擔西藏醫療服務最後一公里的任務。這些用脚步丈量土地的鄉醫、村醫,某種意義上,已經是西藏農牧民家庭的一分子。故事裏他們的情感,就像是在地下積蓄的泉水,雖引而不發,卻飽滿充沛。
圖:村醫次仁旦達獨自驅車兩個小時給4戶牧民送藥
圖:鄉醫吾金旦增給鄉民看病
醫生們對生命的珍視、對職業的尊重,使醫學有了溫度,是醫學的人文力量。醫學紀錄片,傳播醫學科學的力量,傳遞醫學人文的溫度。
(總導演:井華)
來源: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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