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生意上的朋友在廣州買了房，拿到了廣州戶口，從安徽的一個小村莊住戶，搖身一變，變成了國內一線都市居民，完成了鯉魚躍龍門的壯舉。

說起他這個壯舉的過程，還挺勵志的。初中畢業的他，在家呆了兩年，之後去當兵，兩年後退伍回來，就跟著姐夫一起南下廣東打工。後來兩人攢了點錢就開始合夥做買賣，再後來掙了些錢，回安徽老家縣城買了套商品房。

當時是這麼想的，落葉歸根，終究是要回老家的，當然，父母也是這個意思。

後來，娶了媳婦，媳婦的意思是必須要在廣東這邊定居，首選廣州，不管是從將來事業發展的角度，還是從孩子成長和教育的角度來看，這都是最佳的選擇。

這時，縣城的房子已經從當初的兩千多漲到六千多了，這就更加堅定了兩人的决心。於是把縣城的房子賣掉，凑够一百多萬在廣州首付按揭了一套三房兩廳。

房子是解决了，但是戶口還沒解决，怎麼辦？後經高人指點，夫妻倆選了人才入戶這條捷徑，雙雙報考了電腦中級工程師證書。第一年都沒考過，第二年，兩人都考過了，然後讓仲介辦理申請入戶，很順利地辦下來了。

我問他，你一個初中生，又沒學過程式設計，是怎麼考過的？他說，這個不涉及到程式設計，全靠死記硬背，每天晚上都擠出兩個小時左右來背書。

所以說，能成事的人都有超强的自律性和意志力，我們總羡慕別人光鮮的一面，卻不知道背後人家付出了多少。

去年收樓了，過完年不久，開始拖妻帶娃高高興興地從順德這邊搬過廣州。

前些天，他來我公司裏喝茶聊天，我問他在那邊生活習慣不。他說，我和老婆最近在商量，想搬回順德租房住了，把廣州的房子放租出去。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只有住進去的那一刻是開心的，之後是痛苦多過快樂。

啥情况呢？最讓他頭疼的就是停車問題，社區的停車位均價近30萬，好不容易凑了首付供了一個，可是夫妻倆人各一台車，那咋辦？再租一個吧，一問月租要1200，這樣算下來，兩台車每個月的停車成本就是大幾千塊錢。

這不是個辦法，後來到社區附近的公共停車場租了一個600塊錢的，他自己晚上回來停這邊，然後走路二十多分鐘回家，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平時還好，一到下雨天，他就崩潰到想發飆，要知道，廣東的下雨天只能用頻繁這個詞來形容。

我安慰他，有得必有失，你想想，多少人奮鬥一輩子就是希望能在廣州這樣的大城市有個房子，再有個戶口，讓孩子有書讀，自己養老看病也有著落，現在你已經站在很多人的夢想頂端了，應該好好享受這份榮耀。

朋友說，你是沒體驗過，一線都市真不適合生活，生活成本太高了，一是資金成本，我現在每個月僅僅是房貸和車位貸，就是兩萬多的開支；二是時間成本高，各種堵，什麼都要排隊，空氣品質又差，要不是學位跟戶籍掛鉤，我還真不稀罕。

朋友歎了口氣，繼續說，其實我現在也想通了，正如你說的，我們的家族文化基因，已經大概率决定了孩子未來所能達到的人生高度，你看我們家，我爺爺、我父親、還有我，三代人都是半文盲，給再好的學位，我的孩子們大概率還是成不了社會精英階層的，只不過有時候是不甘心，想賭一把，至少將來問心無愧。

其實，我還真體驗過，在認識他之前，我就在廣州珠江邊的一個社區租住過兩年時間，房子是親戚的，他們家搬別墅去了，就臨時便宜租給我住，以免空置著滋生蟑螂老鼠。

那一線都市是不是真的像朋友說的那樣，不適合生活？

當我剛住進去的那會，心裡也是很興奮快樂的，畢竟是一線江景房，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理想住所。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才發現，即使我身處大城市，住著豪宅，以我當時的經濟狀況，都市裏的大部分繁華和熱鬧，實際都與我無關。

有一天，我要出差，為了省錢，就選了便宜的夜間班機。晚上七點多吃過飯，我就拖著行李箱準備下樓坐地鐵去機場，等電梯的時候，遇到了樓上的一個年輕人，也是拖著行李箱，我們相視點頭一笑算是打招呼。

電梯下行期間，年輕人打破沉默，問我，是去機場嗎？

嗯，到外地出差。

他說，我也是，那你是開車去還是？

我說，坐地鐵，你呢？

他說，我自家的車，要不你坐我車一起去吧，我們家司機開車送我去，捎你一程。

我被驚到了，人家竟然是有專職司機的。我說，這不合適吧……

大家都是鄰居，有什麼不合適的，多個人聊天沒那麼悶。說著就拉著我直達地下停車場，他的司機已發動好車在等候，一輛賓士R400。司機見到我們連忙過來幫提行李。

一路上聊了很多，主要是他在說。他家裡是開公司的，司機平時是給他爸開車，他沒在自家公司上班，因為專業不對口，學的是電腦專業，現在在一家國企上班，這次出差就是到國外的項目去處理一些科技問題。

路上加了微信，回來後他也有叫我一起去過珠江琶醍喝酒，一晚上就花掉兩千多塊，囊中羞澀的我，後來只能用忙為藉口，逐漸淡化了我們之間的來往。再後來，我就搬離了那裡。

我知道，我們雖然同住一個社區，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使收入相當，但他賺的只是自己的零花錢，不用考慮買車買房、養家糊口的問題，喝酒跳舞一個晚上隨便幾千塊錢，也不心疼；而我，卻要承擔全家的各種開支，坐個飛機都要挑最便宜的班機。

所以，我明白了朋友說的一線都市不適合生活，是因為以他現時的經濟收入，根本享受不起一線大城市所配套的優質生活。他過得不開心，是因為他是以高杠杆的管道掙扎在大城市邊緣，巨額貸款壓力讓他長期處於焦慮的狀態，他所從事的傳統行業買賣這幾年又是走下坡路的勢態，平時任何稍微大點的額外開支，都可能會讓他崩潰。試問，一個經常神經繃緊的人，有什麼開心可言？

且不說跟那些大富豪或者有租收的房東比，即使是跟普通的傳統本地人比，都沒有他們過得安逸，至少他們不用為了房子和戶口背負巨額債務，他們賺的錢不是很多，卻可以隨心吃喝，偶爾還外出旅遊度假。

朋友的狀態，就像是圍著桌子吃飯的小孩，他沒有凳子坐，身板又不够高，只能踮起脚跟，伸長脖子和拿筷子的手，才能勉强够到靠得最近的菜，才吃了幾口，就感覺脚跟開始抽筋發抖，脖子和手也開始酸疼起來，難以支撐，這時想繼續吃，感覺力不從心，放弃，又不捨得。

這讓我想起一段話：夢想，有時也會懲罰勝利者，就是一旦夢想實現了，你會發現不過如此，而後是一陣陣虛無感朝你襲來；或者是夢想只實現了一部分，然後發現自己一直只能以拼命掙扎的姿態停留在原地，進退兩難。而朋友，就是後者的狀態。

這種狀態會維持多久？誰知道呢！也許哪天他突然在事業上成功了，不用掙扎了，苦盡甘來；或者幾年後，他的房子升值翻倍，轉手就淨賺幾百萬；又或者他掙扎換來的學位，給孩子換來了輝煌的人生……

未來有無數種可能，所以，人生怎麼選都是對的。

只是，人生如同飲水，冷暖自知。

誰也別炫耀，誰也別自卑。

-end-

@我在廣東寫故事：一介商人，業餘寫手，陪你一起看世界，談歷史，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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