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少將軍服的“神目將軍”龍飛虎

1992年，一行人專門到福州去拜訪龍飛虎將軍。

只是他們未曾料到，即便龍飛虎已經77歲高齡，但仍然目光迅疾如電，眼睛一眯，讓人不敢直視。

頗有“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老當益壯的味道。

將軍的夫人孟瑜告訴來客，他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十年之久，是長期的工作特質，留下的“職業病”。

龍飛虎年輕時長期在國統區工作，眯起眼睛是為了不讓人記住並認出自己，但並不妨礙眼縫射出的餘光洞悉四周的一切。

龍飛虎，21歲即保護周恩來參加西安事變談判，30歲又護衛毛澤東前往重慶，身手不凡且幾十年來對革命無比忠誠。

八路軍重慶辦事處舊址

他不但擁有一雙洞察世人的神目，更是靠著一身的虎膽，在參加紅軍後的第二年，就以一人之力，繳了十幾個敵兵的槍械。

那一年，龍飛虎才剛剛15歲。

1928年，湘贛邊界迎來了革命的高潮。秋收起義和南昌起義的兩支隊伍，把江西、湖南、廣東三省的軍閥攪得心神不寧。

而且各縣市鄉鎮迅速組織起來的農軍和赤衛隊，更是把長期盤踞在農村地區的土豪劣紳嚇跑了。

就在這一年，13歲的龍飛虎也拿著紅纓槍，跟隨著永新縣的農民赤衛隊，參加了好幾場湘贛特委配合紅軍大部隊的作戰。

永新縣城就在井岡山旁邊，貧苦的農民無論年紀大小誰不知道，毛澤東毛委員，一聲號令帶領窮人翻身鬧革命。

龍飛虎

從懂事的時候起，龍飛虎幾乎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貧苦農家出身的孩子，從小就對壓迫充滿了無盡的仇恨。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感覺和情緒，而是整個勞苦階層被地主階層長期壓迫後的反抗。

在反抗中，龍飛虎也逐漸學到了一些鬥爭的策略。

龍口大捷後，龍飛虎跟隨赤衛隊正式參加了紅軍。

14歲的他，跟隨著毛澤東和朱德上了井岡山，而且在第二年就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從此，他一個農家出生的伢子，有了真正的革命理想和目標。

年紀雖小，可他機警异常，很快就被調到師部通訊班擔任班代。

隨後在1930年，先後參加了攻打長沙和龍崗戰役，而後又參加了第一次的反圍剿作戰。

1965年，龍飛虎與夫人孟瑜

那時候的紅軍很少有電話更沒有電臺，師一級一下的通訊，完全就靠通訊兵的兩條腿了。

一天，龍飛虎接到一項新任務，他像平時一樣收拾好裝備迅速出發了。一路上還算順利，他準時將信件送達而後便返回部隊。

可就在返回途中，龍飛虎遠遠地就發現了十幾個敵兵正迎面而來。

雖帶有武器，但敵我懸殊，他迅速觀察了四周，發現路旁有一處雜草叢生的高地，便迅疾躲了過去。

由於敵兵並沒有看到龍飛虎，他只要等到敵兵過去就安全了。

不過，年僅15歲的他，彼時已經具備了臨危不亂的能力。

1941年1月，周恩來在重慶

通過觀察，他很快確定這夥敵兵是潰逃下來的。因為他們不但毫無隊形，有些人手裡的長槍居然倒背著。龍飛虎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一聲清脆的槍響後，緊接著便是淩厲的吼聲：不許動！放下槍，舉起手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突如其來的槍響和喊聲，讓這夥敵兵措手不及，他們早已被紅軍嚇破了膽，以為又遇到大部隊了，便乖乖地將雙手舉過了頭頂。

龍飛虎則在隱蔽處繼續命令道：“把槍栓卸下！”

十幾個人又按著命令乖乖卸下了槍栓。眼看他們失去了抵抗力，龍飛虎這才舉著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了。

十幾個人這才發現，哪來的什麼紅軍大部隊，只有一個小孩兒，雖然腸子都悔青了，可眼下他們手裡沒了武器，只能做了這個小紅軍的俘虜。

重慶紅岩村

就這樣，龍飛虎孤身一人順利把十幾個俘虜押送回了部隊。

政委彭雪楓稱讚他“小小年紀一身虎膽”。

於是，龍飛虎在紅軍中威名遠揚。

緊接著在一次作戰中，龍飛虎又保護彭德懷順利脫險。

那時，國民政府對中央蘇區的圍剿幾乎沒有間歇期，戰鬥一場接著一場。

在一次遭遇戰中，紅軍大部隊被沖散，彭德懷的身邊只剩幾名警衛戰士，還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彼時的彭德懷被敵人壓制在路旁的一個亭子裏，脫身不得眼瞧著就會被追上。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龍飛虎、黃赤波、覃應機幾名戰士從一旁趕了過來。

龍飛虎一面開槍阻擊敵兵，另外兩個戰士左右並排保護著彭德懷，順利脫離險境。

龍劍輝、毛澤東與龍飛虎

類似驚險的戰鬥場面，在蘇區歷次的反圍剿作戰中，龍飛虎經常能遇到。

在槍林彈雨中摸爬滾打，不但讓龍飛虎練就了一身的本領，更讓他擁有了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19歲那年，他跟隨著中央紅軍又踏上了茫茫征程，爬雪山過草地走過兩萬五千裏，戰士身上的那股堅毅，更加光彩奪目。

紅軍經過長征到達陝北後，龍飛虎進入紅軍大學二科學習。

這份難得的平靜，給了他少許閒暇時光。但隨著西安事變的爆發，龍飛虎又有了新任務。

一日，正在學校的龍飛虎，接到命令後迅速趕去了保衛部門。

時任政治保衛局兼中央聯絡局局長的李克農，親自給他和邱南章、龍家桂、楊家堡四個年輕的戰士佈置任務。

第一排右二為晚年的龍飛虎將軍

原來，周恩來即將趕赴西安談判，龍飛虎作為副官組長，全權負責周恩來的安全。

龍飛虎深知責任重大，遠離根據地，此後每每與周恩來一起出席各種公開活動，他都保持著十二分的機警。

剛到西安時，張學良見到他就對其表現出了异常好感，詢問他年齡多大了。

龍飛虎大聲回答：21歲，老紅軍了。

張學良笑了，說他還是個兒童團。周恩來則在一旁笑著說道，他們都是紅小鬼，上過井岡山，參加過兩萬五千裏長征。

言外之意，是對龍飛虎能力和革命意志的高度肯定。

為了西安事變能够和平解决，儘快形成統一的抗日戰線，周恩來夜以繼日地在主戰派、主和派以及其他各種意見分歧的組織中斡旋。

左起張治中、毛澤東、赫爾利、周恩來、王若飛

他經常幾天幾夜不睡覺，熬夜成了家常便飯。這一切，龍飛虎都看在了眼裡。

作為一名警衛人員，他更得以百倍的工作熱情、一絲不苟的護衛態度，才能回報周恩來為國操勞的情懷和努力。

此後，龍飛虎便長期擔任周恩來的隨從副官。

隨著西安事變和平解决，抗戰開始後，他又跟隨周恩來在西安、太原、武漢、南京、桂林、重慶各地奔波。

警衛工作非常危險，在隨八路軍辦事處的一些衕誌撤退的時候，龍飛虎差一點遇險。

那是1938年秋天，日軍大舉進攻武漢，八路軍辦事處以及長江局的幾十名工作人員，一同乘坐“新升隆號”客輪撤往重慶。

當江輪行至嘉魚縣燕子窩江面時，日軍轟炸機飛臨，客輪中彈起火。

危急時刻，龍飛虎處變不驚，立刻組織會游泳的人員跳水逃生，他自己在江中漂流了幾個小時，才被沿岸的羣衆救起。

這次遇險，更加激發了他內心深處對日寇的仇恨。

不過，雖然撤退到了大後方，兩黨已經達成共同抗日，可國民政府頑固派依然沒有放棄對共產黨的成見和仇視。

彼時的政治環境是特務出沒、暗殺成風，尤其重慶紅岩村的八路軍辦事處周圍，幾乎全天都有特務監視。

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中，龍飛虎的眼力也練就得愈發厲害。

百十米以內，所有的人只要被他掃上一眼，沒有一個特務不會顯出原形。

為此，特務們也是絞盡腦汁，為了監視想盡了各種化妝招數，可之後都是被龍飛虎一一戳破。

1945年8月毛澤東抵達重慶

時間久了，軍統和中統都知道，周恩來身邊那個年輕的副官目光犀利，輕易不好對付。

每次周恩來出席公開活動，龍飛虎不但預先做出周密安排，在現場的時候，他那雙犀利的眼神，也讓各種監視人員無處遁形。

從此，龍飛虎便有了“神目”之美譽。

除了眼光犀利，在國統區工作這些年，龍飛虎的槍法也更加出神入化，幾乎彈無虛發。

一次，他隨同周恩來外出，回到住處後天色已晚，剛下車，就見房頂上瞬間閃過一個黑影。

周圍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槍聲就響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即從屋頂跌落在地。

大家趕緊打開手電筒查看，原來是一隻野貓，被龍飛虎一槍擊碎了頭部。

張瀾在九龍坡機場歡迎毛澤東到重慶

這一槍，讓時常活動在周圍的特務們更是大驚失色，此後這些宵小之徒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正因為有好眼力和神槍法的加持，再加上龍飛虎和其他警衛同志們時刻保持機警，所以在紅岩村，我方人員的活動，從來沒有被特務完全獲悉，保衛工作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紕漏。

在周恩來身邊，龍飛虎見到了一個愛國者是如何操勞的。

多少個夜晚，周圍早已萬籟俱寂，但他的辦公室依舊還亮著燈光，周恩來不休息，龍飛虎也不休息。

有一次，兩個人幾乎都是兩天兩夜沒合眼，雙雙熬出了血絲。周恩來還稱讚他，你就是個虎虎生風，壓不垮打不倒的老虎。

30歲那年，龍飛虎迎來了人生中更重要的一次保衛任務。那是1945年的8月，國共雙方在重慶談判。

毛澤東在重慶期間

8月28日，擔任中共代表團總務處長的龍飛虎，陪同毛澤東、周恩來從延安乘飛機抵達重慶。

龍飛虎全權負責毛澤東的生活和安全保衛工作，一同擔任保衛工作的還有陳龍、顏太龍。

風趣的毛澤東，將他們三人戲稱為“二龍一虎”，也有人稱其為“龍虎衛”。

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行前周恩來特別叮囑龍飛虎，談判期間任何活動必須周密安排、必須萬無一失、必須寸步不離跟隨毛主席。

抵達重慶後，毛澤東暫住在張治中公館。龍飛虎和陳龍兩人幾乎寸步不離。

尤其夜裡的時候，龍飛虎在客廳負責警衛，他坐在沙發中央，雙眼微微眯縫著，但兩手一直握槍，機頭早已打開，保險也可一觸即發。

重慶談判期間，毛澤東曾在此住宿40餘天

第二天早上毛澤東看見了，稱讚道：老虎真有那麼一股虎勁！

9月1日那天，孫科以中蘇文化協會會長的名義，舉辦了一場酒會，同時有蘇聯建設和衛國戰爭的圖片展覽，特邀毛澤東前去參加。

中蘇文化協會位於重慶鬧市區，那裡商鋪林立而且人來人往，極易讓特務混雜其中。

毛澤東已經答應了要參加，警衛人員就得提前做好安排。

由於顏太龍熟悉當地的情况，所以在酒會當天，龍飛虎先安排他到現場等候。

當時，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的許多衕誌在展覽館周圍警戒，而龍飛虎則隨同毛澤東從住處驅車來到了展覽館。

剛開始的時候，除了現場的工作人員，誰都不知道毛澤東也來參觀。不過隨著國民政府方面的一些要員陸續到來後，毛澤東在館內的消息也傳開了。

於是，館外的很多羣衆蜂擁前來，都想一睹這位中共領導人的風采。展覽館本來就不大，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人，現場立刻混亂不堪。

最頭疼的莫過於龍飛虎等人，擔心有特務混迹其中趁機下手。為了安全起見，周恩來勸毛澤東儘快離開。

但毛澤東依然堅持參觀，他一邊鎮定地和羣衆握手說話，一邊從容地觀看各類圖片，一直堅持到把全部圖片都看完了。

這個時候，館內的人已經越聚越多，甚至把陪同參觀的張治中和馮玉祥兩個人都沖散了。

重慶談判時期的毛澤東與周恩來

見此情形周恩來當機立斷，下令龍飛虎他們把主席護送出去。

周恩來在前面引路，龍飛虎、陳龍和顏太龍三個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一個在後護送著毛澤東出了展覽館。

直到回到八路軍辦事處，大家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在接下來的談判期間，雖然像展覽館參觀這樣預先未能判斷的人流混雜場面沒有了，但另一個危險因素又擺在了龍飛虎面前。

在談判間歇，毛澤東要會客訪友，有時還會在外面的飯館宴請友人，如何防止特務們投毒，保證飲食的絕對安全，就成了龍飛虎面臨的下一個難題。

為此，龍飛虎通過重慶地下黨組織，對每次前去就餐的飯館實現做出必要的安排。

1945年毛澤東迎接赫爾利、張治中到延安

組織上派出本地的衕誌，對飯館的進菜、配料、烹飪等各個環節進行必要的監視。

最後飯菜出鍋，龍飛虎還要親自嘗一嘗，確認沒有問題，才最終上桌，這點頗像舊時代宮廷裏的“試毒”。

1945年歡迎馬歇爾將軍到延安。中共中央和陝甘寧邊區領導人毛澤東、朱德、劉少奇、林伯渠等和各界群眾6000人到機場歡迎馬歇爾一行

當時險惡的政治局面，“試吃”有相當大的風險，正是龍飛虎的這份絕對忠誠，不但保護了毛澤東的安全，也保證了不會因為意外的風險而引發連帶的政治事故。

那年的中秋節正處於談判期間，毛澤東和周恩來還特意叮囑龍飛虎，給住所外國民政府派駐負責安全的憲兵隊阿兵哥買了月餅、水果、烟酒等禮品慰勞他們，而且毛澤東還時常跟這些阿兵哥握手、談話、聊家常。

本來，這些阿兵哥是來監視毛澤東他們的，但卻從未想到領導人會跟他們這些小兵握手，而且還送禮慰勞。

於是，他們每天向上面彙報的時候就大打折扣了。

國民政府高層也擔心這些阿兵哥會受到影響，每天都會調派不同的戰士前來。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卻正好給了我們做更大範圍的同化工作的機會。

在談判的43天中，龍飛虎為了保證毛澤東的睡眠，每天晚上值守為了不發出大的響動，都是光著脚在屋子裏活動。

最長的時候，他一連數天沒有正式睡過覺，實在熬不住了，就在沙發上坐著稍微眯一會兒。

正是這份機警、恪盡職守和縝密的佈置安排，龍飛虎確保了毛澤東在重慶期間的安全。

談判結束後，他又隨同毛澤東、周恩來等人安全回到了延安。

此後在轉戰陝北期間，龍飛虎又擔任毛澤東的行政秘書，同時兼任中央縱隊一大隊的大隊長，主要負責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的安全。

1948年，龍飛虎離開保衛部門來到前線部隊，參加了淮海戰役、渡江戰役，其後一直打到了福建。

毛澤東（右）撤出延安時，在吉普車上與龍飛虎（左）合影

全國解放後，他長期在福州軍區工作。在1955年的授銜中，龍飛虎被授予少將軍銜。

從保衛工作到一線部隊，龍飛虎從不計較個人得失，處處把自己強悍的能力和作風體現在了為黨為國為人民的工作中。

正是“少年英姿好兒郎，一身虎膽能力强，雙槍警衛毛主席，忠誠革命幾十年”。